究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那朵乌云终究吞噬了雷暴,西城的佣人终于在得知贺听昭苏醒的消息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上上下下也都该心里有数,这座宅邸的另一位主人大概没有太长久的日子了,但是人在一天总归是对他们有好处的,救世主活菩萨,但也可能是风雨的中心。
宋铭铮没能知道人们的这些小心思,就算是摆到脸上了实际他也懒得猜测搭理。或许传闻总觉得他难以猜测,实际上只要不主动招惹,他是个绝不会主动去找麻烦的人。
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要遭受苦难,有的人生来顺遂,世界千奇百怪,也自然有人。
天生是为了另一个人活。
每天白天去医院照顾贺听昭,人又在CCU里待了几天。那几天宋铭铮每天还是只有半小时可以进去看他,这一次他变得很乖,其他的时间就等在外面,站在只要贺听昭睁开眼醒过来就能看到他的地方。每晚八点司机会雷打不动的来接他回西城,宋铭铮基本也都吃饭,偶尔有临时插进来的工作会推迟,但总归睡前还是会凑合两口。夜晚的时间就留给工作,他的所有生意,明面上的,上不了台面的,全都在顺利进行,没有收到半分影响。金钱和资本仿佛就是如此,只要有人正常运作,不论外面是什么风雨交加,管你是不是碰上红白喜事,总是最客观直接的表现,用冷冰冰的数字回应一切。
这个过程中,直到睡前,每半个小时他会停下来问一次贺听昭在医院里的情况。偶尔贺听昭的状态不是很稳定,宋铭铮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起伏,他仍然会在这个过程中敲击电脑,然后有些生硬的嘱咐医护要对贺听昭格外关照,钱早就已经送到位了。
他的每一个反应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是是非非,于是关于宋三爷的传闻又悄然多了两条。
大概是养在家里的那个情人快不行了,还是宋三在外面碰见了更符合口味的。
诸多如此,听着千奇百怪。这些话很少真的能传到宋铭铮的耳朵里,始作俑者总是可以避开,更何况正主也并不在意。
他有一种切实的感觉,这感觉只有许多年前,贺听昭刚刚受伤时才有。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感受,原本以为已经遗忘,没想到重新体验,仍然让他感觉格外恐惧,刻骨铭心。是怎样的强装镇定,也无法掩盖的惊慌失措。
那是他自己,正在加速与这个世界剥离开来的感受。
宋铭铮很清楚自己是自愿的,甚至于一想到贺听昭会离他而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快一点结束,赶紧跑到那个提前悄悄溜走的小家伙身边去。
但在这个追逐的过程中他又觉得惶恐害怕,十年之前宋铭铮还不能懂这到底是为什么,只是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可能是他在今年雪落时发现贺听昭忽然昏厥时,也可能是医生宣布他心衰的时候,甚至可能是更加往前,再一次次的抱他起床他头晕眼花总要在自己怀里躺上好久好久的时候。
小昭,我真的很怕追不上你。
他们活着的时候一个人坐轮椅,一个人身强体壮。死去之后一个人将会飘向远方,另一个人将浮木无依。
他们这样相爱,但是兜兜转转,追逐的脚步总是一个追这一个,但不论是谁追谁,总是害怕跟不上的。
工作的时候没有人会来打扰宋铭铮,事实上他的事情总是做的很快。等待的过程中其实他很讨厌事情结束的这样迅速,让他能够再躲避一会儿的时间也没有。
可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在关上房门,黑暗的房间里,他开始用一把匕首来回不停的割裂自己身体随意的哪个部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位置,都是他想到哪就忽然想起来的,宋铭铮对这一点没什么在意,自我的这一具完整□□,旁人眼中惊艳皮相,始终都只是他送给贺听昭的礼物。如果他的主人喜欢,那他也会开心,如果他的主人不再爱他,那么他随时准备自我毁灭。
疼痛过去之后就又开始想贺听昭,但等待的就是大片大片的清醒。贺听昭在时宋铭铮时常做噩梦,那些灯光炮火,还有子弹鲜血,贺听昭受伤前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诅咒了他这么多年。可每当人不在身边,实际上他又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有时候甚至是没什么事,就只是想念。
单纯的想他。
我好想你,他在心底无数次说,小昭,我好想你。
他会从床上,或者是沙发上,再不然是地板上爬起来。把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床单或者是沙发套拆下来,去浴室里在浴缸里放满一盆水,自己去洗干净,洗着洗着,最后总要把整个人埋进满是泡沫的浴缸中。
比你先走的话,是不是我等你就行了,反正我又不会离你太远。
可他不能比贺听昭先死。
只要他活着,就没人能欺负贺听昭。总有贺家拦不住的人,但是没有人能强硬的过他。他得死在贺听昭后面,因为他的小昭会疼,他得一辈子都保护他疼他才行。
这一夜怎么还没到天明。
宋铭铮换了湿掉的衣服,去喝了昨晚送来的冰凉的粥,然后开始查那些鬼怪传说。这些东西是真正他以前从未了解过的,现在要开始重新弥补,去看看哪一个可以用来做他的精神寄托。
他就这样度过贺听昭每一次住院的每一天。
这一天的天亮了。
三爷,贺少今天要转去普通病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稍微修改了一下,一部分内容往后放了,因为想和评论区里说的那个番外做一个小的衔接
第78章
你冲一朵花笑,刺就是玫瑰的回礼。
宋铭铮匆匆赶回医院的时候,贺听昭已经醒了,护工正在给他按摩。刚刚被托着四肢翻过身去,露出有些侧弯的脊背通红一片,还不到褥疮的程度,但是有点破皮,已经隐隐约约形成了一点趋势。
他当下就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路上所有在心底演化好的所有场景对话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们彼此了解熟悉,这么多年下来,宋铭铮却依然没有办法对爱人说出任何的谎言和预设,仿佛所有的推脱都是伤害,化为利剑伤人伤己,沉默变成了将将抵抗的本能。
因为这忽然的病情恶化,贺听昭在病房里也只有尽可能的平躺休息,医护都减少了对他的肢体活动,尤其是翻身减压之类的日常被动运动。这些事宋铭铮一早就提前知道,他也明白在生死面前这些都算不得问题,先前甚至他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对于贺听昭可能随时会离他而去的恐惧,可当真眼见,又觉得哪怕是贺听昭身上再微小的难受,都会变得让他难过。
接了护工手里的药,剩下这些照料的事,既然宋铭铮来了,就一定得是他来做。
这几天不见,被软枕堆在床上保持平衡的那副身子,俨然已经比在家时瘦了许多。医院实在是个磨人的地方,宋铭铮时常觉得贺听昭像个勇士,居然日夜都敢在这里厮杀。
宝贝,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宋铭铮没发出什么声音,一举一动几乎连带起的风都很微弱。来前怕贺听昭在睡觉休息,也没让人提前通知,只是他进来护工就自动把药给了他,一切都似乎好默契。
另一位主人公似乎也未曾掉队过,始终能在他的节奏当中,或者是宋铭铮在跟着他走,人不能动,神经被切断了和外界的反应,但是始终能感知到精神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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