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可以加餐了呢。
…
山姥切国广已经被唤醒,闲鱼寝室隔间的刀架也悬空了下来,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原本悬挂曲别针的位置发呆。此时的闲鱼面无表情,她垂着眼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将掌心上翻。
那份能够修理御神体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就仿佛从未出现过。可是闲鱼自己很清楚,一旦她手中握有武器,那力量就会重新出现。那是与灵力完全不同,不属于她本身,可是却又能够为她所用的存在。这种特殊的力量,就像是…控制风的神力一般。
风神一目连。
锻造神…天目一。
天目一之父……
多度大社的[风神]天津彦根命。
这样的联系让闲鱼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于此同时多度巫女所讲述的故事自她脑中出现,不断的循环。
被封闭的御子神别宫,被伊邪那美所诅咒消失的神明……
不会吧……
不会真的是……
闲鱼不想承认,也无法开口去询问。
希望今年的多度祭,能够告诉她答案。
…
山姥切国广来到源中将府的几日,都未曾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斩鬼将军源赖光,他自从被召入宫中当值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对于这种情况,闲鱼已经习惯,毕竟她家赖光爹是和贺茂忠行完全相反的工作狂,一天到头风雨无阻的自愿加班,连续一个月不进家门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乳母对此颇有意见,毕竟闲鱼很快就要离京任职,她希望做父亲的在这几日能留在女儿身边。
在前往洁斋的最后几日,闲鱼的生活依旧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在练习阴阳术的同时跟随歌仙学习琴棋书画各项技艺,而这个时候,山姥切国广便会坐在门外发呆,但又不会和三日月他们扎堆。
望着背对着自己坐在檐下的身影,闲鱼走过去道:“国广。”
山姥切国广错愕的回头,这些天他听过很多种称呼,却是第一次被叫名字。尽管如此,他表面仍是平静应道:“什么事?”
“在去伊贺国之前,我还得去洁斋做仪式,到时候国广来送我吧。”闲鱼拖着下巴问道,眼上写满了渴望。
“……你这是什么意思?”被被伸手撕掉闲鱼贴在眼皮上的写着[渴望]两字的字条。
“是因为话本里啊,主角们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只要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想什么。我怕咱俩默契不够,你领悟不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所以写的更具体一些。你看,这样是不是很深刻啊。”闲鱼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叶王一样自带灵视。
被被还是个年轻的刀子,他完全对不上闲鱼的脑回路,生硬的强拧话题道:“随便你。”
“那好吧,我去帮你准备外出的狩衣,你喜欢什么颜色和花纹?”闲鱼兴致勃勃的掏出纹样本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这样就可以。”拉扯了下身上一直不曾换下的破旧单子,山姥切国广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份厚重的图样资料,不等闲鱼反驳,他又嘀咕道:“这样才适合仿制品的身份,都说了不要期待我能……”他话未说完,身旁便传来哀嚎声,他赶忙转身看去,就见闲鱼捂着心口躺成死鱼,他吓了一跳,赶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像我这种失败的审神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一个残缺的我拯救不了另一个破碎的你……”闲鱼心如死灰阴郁道。
“我、我觉得那个不重要,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可以活出价值。你、你不要说丧气话,大家可以一起努力,一起进步的…!”说着他牵强的扯了一个他认为很积极向上的笑容,而对面的闲鱼也像吸了阳气一样原地复活,又坐起来继续岁月静好的模样。
院子里帮烛台切晒咸鱼的岩融看到这一幕笑道:“不错啊,这新人不怎么说话,但其实也挺阳光的嘛。”
看穿一切的三日月笑笑没有说话。
突兀的马蹄声从院外响起,到姬君的寝室外也未曾减弱,三日月与岩融一同站起,在见到来人世又同时躲开。檐下的闲鱼正在逗弄被被,忽然被一双手从背后袭击,她尚未回过神来,便被人一把拉到马上。她赶忙扶住来人的手臂稳定身体,而原本坐在她旁边的付丧神已经抽刀出窍,锋锐的刀刃与来人腰间半开的佩刀生生撞上,激出一串火光。
以御神体直面五剑童子切安纲,未出一丝损伤。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被被的生活就是这个调调
被被:不要对我这种仿品抱有期……
咸鱼掏绳子:说的没错,反正我根本没有存在意义,不如自挂东南枝。
被被:!!!
被被:???
被被:…我觉得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做的事!刀…刀也好人也好,活着总是有价值的……吧……?
咸鱼:伸脖子
被被:有价值有价值!没有吧!
第171章
熟悉的气息让闲鱼放松了戒备,被带上马的她半个身子悬空,不舒服的拽着来人的手臂调整身体。
了解闲鱼的人都知道,风神的结界可不是吃素的,那是连八岐大蛇的力量都能抗下的特殊神能,若所来为敌,其根本就无法突破神之庇佑接近神明的巫女。当然,闲鱼本身,也不是个弱者。可山姥切国广刚到中将府没有多久,在他眼中的审神者就是个虽身负灵力,却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看到她被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掳走,他来不及多想,便立刻便发起攻击。
双刀对仗激起的旋风吹乱了闲鱼额前的发丝,单手抱着她的男子颇为意外的挑眉,反倒被挑出了一丝战意。刀刃相撞,双方毫发无损,被视为未来天下五剑的血吸·童子切安纲也就算了,可莫名出现的新刀却能够直面它携带灵力的一击。
付丧神与刀剑本为一体,能够让普通人虎口开裂的力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山姥切国广并未执着与其硬拼力量,他反手顺着对方的力气下滑身体,又自上而下挥砍死角。尽管自身也诧异所用的御神体如此强横,可山姥切并未因此便更改战斗方式,他清楚只依靠刀剑之锐莽撞行事害人害己,利用身体灵巧的优势设下陷阱攻其弱点才是正道。与平时所表现的性格完全不同,实战中的山姥切相当冷静。
三日月与岩融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山姥切国广与来人激战,全然没有阻止的意思,闲鱼刚要开口解释,可此时却又有一队武士破门而入。为首的年轻人正是她先前偶遇过的源贞澄,此时他满脸焦急,大声喊道:“就是此贼人,骑马闯到姬君的院落!”
后面的武士们面面相觑,但源贞澄本人全然没意识到同伴们的异常,径直拔刀劈砍过去。骑马闯入的[贼人]全然不将堂堂源氏的精英放在眼中,与山姥切国广交战时抽出空隙一转刀子,在承接攻击的同时将源贞澄击飞出去。
一面墙轰然倒塌,源贞澄躺在废墟里只觉得手臂和后背都碎裂了,可他受伤最重的还是心灵,敌人太强了,他连对方一招都承受不起。他无力的看向与对方交锋的金发异服男子,总算知道,那是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阿拉阿拉,对年轻人还真是严格啊……”
髭切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源贞澄抬头看去,便见源氏的双子髭切、膝丸一蹲一站在寝殿的屋顶上。与态度温和的兄长不同,薄绿发丝青年面容冷肃,目光挑剔的扫过源贞澄,道:“作为源氏的家臣,只是这样还不够格。”
“但这份忠心值得赞誉呢。”今剑与小夜一同出现在对面的屋顶上。
“哈哈,弟弟丸这是带入到了老父亲的角色?”鹤丸蹲在庭院的树上调侃道。
源贞澄茫然的看向四周,不过是眨眼之间,庭院中便多了许多身影,或许他们早就在了,可他却没有察觉到。这些装扮怪异的[家主近卫]他并不陌生,他们经常在府中,可从未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一起,也从未像现在一样让他…心生畏惧。
“还能站起来吗?”药研藤四郎出现在源贞澄身边,向他伸出一只手。
源贞澄点点头接着他的力量站起,他环顾四周,看向轻松谈笑的[亲卫军]们,只觉得那是自己进入不到的世界。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甚至若不是小夜主动暴露,他根本就注意不到树荫下还站着人。
“别担心,马上就要结束了。”小狐丸抬手按住源贞澄肩膀,安慰道。
源贞澄看不出来,可在场的付丧神却知道,[闯入者]被山姥切国广的难缠挑起了战意,开始有些认真了,而这也代表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果不其然,在小狐丸出声后,闲鱼忽然伸手生生捏住了刀刃,那份携带雷霆神力的攻击便如此戛然而止,她回头看向来人,道:“父亲,不要欺负我的人。”说着她的手捏住刀身,将战意勃发的未来五剑按回到鞘中。
父亲?!
山姥切国广收回刀看向至始至终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他面容英武俊朗,看起来极为年轻,与其说是闲鱼的父亲,不如说更像是兄长。这便是这个国家现今的最高战力,在历史上也享有盛名的摄津源氏之祖源赖光。
赖光放下握刀的手,打量了下挡在自己马前的美貌少年,他轻哼一声,交代道:“我会在仪式前送她回来的。”说完他便调转马头带着一身繁复华服的闲鱼离开了中将府。后面的清光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赶忙在后面喊道:“等等,出去这么久起码也要带几件换洗衣服,住宿要提前让人安排好,如果在外面过夜也要带厚实些的衣服……”
清光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当爹又当妈万事要操心,不过早就带女儿跑远了的赖光是听不到了。
离开中将府后,赖光便直接带着闲鱼顺着鸭川向上朝下鸭神社的方向行进,那是贺茂家的氏族神社,也是这个国家最古老的神社之一。不同于未来开放后的旅游景点,如今的下鸭神社除了每年五月的葵祭,其他时间都庄严宁静着,它虽非封闭,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待。
趴在父亲的怀里,闲鱼抬头望着他紧绷的下巴,开口问道:“父亲,是有除妖的任务吗?”印象中赖光只有身负皇命的时候才会去皇宫以外的地方,如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的带她赶路,想必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解决的特殊任务吧。
尽管身为女子学习阴阳术为世人诟病,可她的性别也方便出入后宫,一二来去,倒也帮皇家解决了不少问题。相比于风度翩翩的俊美阴阳师们,天皇显然更放心作为女子的她,如今他甚至开始琢磨开设阴阳寮的女性官职,以免乌帽子变色。
听到闲鱼的话,本来正趋马狂奔的赖光一顿,忽然拉紧缰绳停了下来。他垂头与女儿疑惑的目光对视,道:“没有。”
“啊?”闲鱼错愕。
“没什么事……”赖光握着缰绳的手掌收紧,他不再去看女儿的表情,唯恐在那双眼中读出对自己的失望,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却难掩落寞道:“我只是…想带你看看京都。”平安京的贵族们都过着优雅舒适的生活,仿佛什么样的事都不能打乱他们悠闲的步调,他们总是会有许多时间陪伴家人,在京城所有美丽的地方留下浪漫的段落。
可是,赖光却从来没有过……他总是很忙,为藤原家服务时一直做着不能见光的工作,受到重用由暗转明之后,也频繁出门征讨大妖累积功绩。他会带着鱼姬出席具有政治意义的上流贵族宴会,却不曾像个普通父亲一样陪伴女儿出府散心。他认为休假是浪费时间,却不知道鱼姬有多么羡慕同龄贵女们所描述的府外景色,也不曾体会她与人相处时对各种话题一无所知时的尴尬。
清水的红叶,鸭川的樱,天满宫的飞梅与伏见的鸟居林……
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闲鱼面上的茫然未褪,她道:“那宫里的事务……”
“我调了职,这些天都不用进宫了。”赖光叹了口气,俯下身抱住女儿,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蹭了蹭道:“没有工作了,鱼姬想去哪里父亲都陪着你。虽然现在的季节看不到红梅落叶,也没有祭祀,可京都好看的地方多着呢。”
工作狂的赖光忽然要休假,这反倒是让闲鱼不安起来,她急忙道:“这样不好吧,您离开皇宫太远,天皇有急诏要怎么办?”
“别担心,我把忠行从隐居的地方找出来了。”赖光说的很是轻巧,全然没在意已致仕好友被抓壮丁的愤怒。贺茂忠行好不容易培养出两个弟子摆脱了朝廷的破事,现在又被揪了出来,想再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忠行现在骂的不仅是赖光,还有不肖徒弟安倍晴明,麻仓叶王有野心自然会努力工作,可晴明除了刚任职那会儿老实之外,现在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缺钱都想不到去阴阳寮应卯。
意识到他们是在休假,赖光放慢了马速,缓慢的载着女儿前行欣赏两边的风景。现在不是祭祀的时间,白地板上一尘不染,整个参道只有父女两人的身影。神社内部禁制骑马,他便将鱼姬抱下来,牵着她的手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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