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飞舟更不用说了，他已经自暴自弃一样不打算要掩饰自己了，刚刚还快活地敲洗脚盆欢迎湛兮回来，现在整个人都阴阴沉沉的。
湛兮觉得，可能是因为简绍钧在这个关键时刻跑出去打电话了，要是他趁着自己洗澡好好劝导一下这两个孩子，兴许不至于压抑到这个程度。
看了看外边的漫天星辰，湛兮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
他拍了拍滑飞舟的肩膀：“那你们等一下，老大打电话应该是上顶楼去了，我先上去找他，等下汇合。”
“好。”
他们的宿舍在八楼，学校顶楼就在头顶上，简绍钧上顶楼打电话还真不是什么怪事。
※※※
本来都似乎在忙着穿鞋啊披外套啊准备出门的邱彭薄和滑飞舟两个人，看到湛兮一走，所有动作瞬间又停了下来。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是王建仁那个贱-人吗？”滑飞舟率先开问。
邱彭薄摇了摇头，又刷了一会儿群里的聊天记录：“群被禁言了，但是被警方带走的人的专业已经被扒拉出来了，就那贱-人的专业！”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滑飞舟忽然说，似乎有些悲伤，“我从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我都觉得这样崩溃和难以接受，那祁慎行呢，他怎么想？他是不是也很难受，他是不是更痛苦，我看着他冲我们笑，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就想哭。”
“妈的你别说了！”邱彭薄飞快地扯了一张抽纸，摁在了自己的眼角边，他哽咽着说：“等下还要出门宿舍聚餐去撸串，你是要搞得我肿着眼睛去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妈-的你说不知道怎么办，老子哪里知道怎么办！”
似乎有些气急败坏，邱彭薄猛地拍了桌子一掌：他-妈-的！一般事情，我们往上冲就是了！吵架也好，打架也吧，网络撕逼也行，论坛挂人也行，可是这他妈怎么办，我阿行哥哥被感染了！我知道！我知道他没有任何错，他才是最痛苦最无辜的，可是外边的人会怎么说他？王建仁那人-渣，妈的！这种人怎么不出门八百码！？我他妈绝对天天上他坟头拉二胡！”
“冷静。”结果滑飞舟反而平复了下来，“你也说了，我们不能做任何事情，万一暴露了阿行哥哥被感染的事情……我不想他要面临那种情况，老大走得那么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很久，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往外传，我们宿舍平时注意一下就好了，撑到安全毕业。”
邱彭薄的头脑似乎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捂着脑子敲了敲：“我想不出好办法的，我没用！我没用！我觉得你说的对，不过还是等老大回来商量，我现在就怕阿行哥哥想不开啊，我好生气我好生气，啊我感觉王建仁那巨型猪儿虫没先被雷劈死，我自个儿要被他气到七窍生烟了死不瞑目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人间渣滓！”
“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呢？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魔鬼，竟然就在我们身边……待会儿出门正常点，别让人看出不对劲来，现在那贱-人被抓走了，都在吃瓜八卦地想扒拉出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了，他们怎么还没下来？老大的电话要讲那么久吗？”
※※※
湛兮在顶楼的一角找到了简绍钧，顶楼没有灯，简绍钧高大的身影就在角落里，乍一看还看不分明。
湛兮无语地和438说：“他这样子，要是别人上来能吓死人，活像个鬼。”
438：“吓不死你就行。”
“老大？”走近了才发现，简绍钧在抽烟，脚边都是扎堆的烟头，湛兮忽然就不想靠近了，好呛人，再仔细看一看简绍钧脚边的烟头，湛兮都怀疑他是不是抽了两盒往上了！
简绍钧听到声音，掐灭了手里头的烟，回过头来：“你怎么上来了？”
“哦，你们都没吃那面，面也坨了，我们出去撸串好了，我上来叫你，他们都准备好出门了，”湛兮还上前踩了踩某些还带着火星的烟头，免得一不小心搞成火灾，这天干物燥的，他又自言自语一样地说：“还好明天没课，要不这么晚还出去折腾，明天他们又得迟到。对了，等下吃完了回来记得提醒我，拿扫把上来扫一下你的烟头，不然社管阿姨估计得在群里通报批评我们这栋楼了。”
简绍钧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极为复杂，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见湛兮没听到的样子，他又低低地说了声：“好。”
湛兮和他一块儿下楼，简绍钧先下一个阶梯，湛兮在后边拍了拍他肩膀：“你们也不要这样，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没办法改变了，争取让恶人得到惩戒，自己努力活好就是最好的选择了，我也不一定会早死的……”
简绍钧似乎僵硬-了一瞬，楼梯的灯暗了，湛兮赶紧拍掌“啪啪啪——”，声控的灯又亮了，一片惨白，只是简绍钧还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
他忽然说：“对不起……”
“什么？”湛兮看过去。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抱歉，真的……王建仁在被带走之前，就给你父母发了信息……”
第77章
湛兮闻言,下意识地挑眉，开始思索为什么简绍钧会知道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他要道歉？难不成警方这种神速出警,还和他有关？
至于王建仁那人会给原身的父母发信息通知他们这件事，湛兮并不意外。
原剧情里，原身还想要遮遮掩掩,忍气吞声地委曲求全，也不见王建仁放过他,不还是照样通知了他父母，更别说现在,直接被警方拖走……
湛兮都怀疑王建仁是不是手机编辑好了信息，时刻准备着发出了，至于要到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在这个校园里这并不难，只需要认识一些在相关部门的同学。
沉默地又下了一个阶梯，湛兮还在脑子里叭叭不止地吐槽王建仁操作这么骚,是不是还暗戳戳地在论坛啊帖子啊校园各类app之类的,编辑好了一大堆爆料他的东西,随时准备发出。
由于他脑子里的讯息刷屏太快，438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脑阔疼,它刚想开口制止湛兮的大脑骚扰，就见到令它宕机的一幕。
正当湛兮准备继续下楼梯的时候，停在原地没有动的简绍钧，忽然从后边一把抱住了他。
湛兮：“……！？”等等，兄弟你这行径有点儿……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怪我太冲动,”简绍钧也只是抱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摸了摸湛兮的头发，“你别怕，不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怕。”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怕了？”湛兮忍不住灵活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搓着满手臂的鸡皮疙瘩，飞快又下了两个阶梯，离简绍钧远点。
简绍钧怔怔的：“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强颜欢笑，可以不用故作坚强，你可以哭也可以闹，我……”
“我觉得我们再不下去，等会儿串都撸不了了。”湛兮直接打断，扬了扬手机，“快八点了，十二点宿舍大院关门。”
“嗯……我知道了，走吧。”简绍钧似乎有些黯然，又很快打起精神，扶了扶眼镜，平静地对湛兮道：“你父母要是联系你，或者学校方面，你一定要和我商量，好吗？”
湛兮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嗯嗯嗯”地当做是回答了。
※※※
撸串的时候，邱彭薄和滑飞舟兴致不高，情绪低落，也没发现湛兮和简绍钧之间的尴尬氛围。
438看湛兮是全场撸串撸得最欢快的，在一片阴沉的气氛中，他自己一个人，无比快活地撸完一串又一串，左右开弓地撸串，吃完左手的吃右手的，438有些看不下去了，马上冒泡：“诶！你说简绍钧是不是喜欢你！？”
湛兮差点被这个故作惊奇的声音给弄得喷羊肉串，他无语道：“那肯定不啊，他认识湛兮吗？就算是喜欢，也是喜欢祁慎行。还有，你声音正常点，这么矫揉做作干嘛？”
“哦，可是你现在就是祁慎行耶。”438忽然在湛兮的脑子里放起了能穿破耳膜的音乐：‘这就是爱阿咿哟嘿~~~’
“停停停，关掉关掉，听得我脑子疼。”湛兮虽然在和438聊天，实际上撸串串的速度并没有下降，自己一个人吃空了三根烤茄子后，他还扬手喊：“老板这里再加四份茄子！微辣！”
简绍钧：“……”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湛兮，这一下子，是真的有点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故作坚强，还是真的心大，不当一回事了。
邱彭薄看了湛兮一眼，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韭菜，吃了一根，又看了湛兮一眼，似乎也在努力判断湛兮的心理情况。
滑飞舟的筷子把烤好的肉丸戳了无数个洞，他忽然道：“祁慎行……”
“嗯？”湛兮咽下嘴里的脆骨肠，“怎么了？”
“我妈……我是说，我妈从事的是心理咨询方面的，如果你需要……”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鬼！阿行哥哥好好地！”邱彭薄忽然跳脚，无比紧张地看着湛兮。
“没事没事，”湛兮按住了邱彭薄，“目前还不需要哈，我觉得那啥，我内心挺健康的？有需要一定找你，绝不客气！”
“好。”滑飞舟低低地应了一句，终于也开始吃东西了。
湛兮又十分殷勤地给他们递串串：“吃呀，赶紧的，别整的半夜肚子饿，明天你们这群家伙又不吃早餐的。”
※※※
全宿舍除了湛兮是真的毫无负担以外，其他三个人基本上都是在努力作出一副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模样。
晚间，大家沉默着关灯休息，湛兮摸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有二十几个来自原身父母的电话，湛兮心想还好我反应及时，直接飞行模式，嘿嘿嘿。
只是一打开数据，他就发现那些vx什么的还有短信什么的，都是爆炸式地轰炸。
他随意扫了几眼，确定都是家里那边的信息——一开始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忍着怒气却掩饰不了厌恶的责问，后面是干脆地破口大骂了起来。
确定没有什么实际有用信息后，湛兮删掉了所有的信息。
说真的，他不能理解原身的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原身？觉得艾滋病这个病，非常的难以启齿？非常的令人厌恶？觉得所有感染它的人都很恶心？
可是就算对一个病毒有偏见，又为什么要迁怒到无辜的自己的孩子
身上？自己的孩子竟然被这样伤害，难道不是应该疼惜他，想要保护他，给他最好的安慰，甚至是为他讨回公道么？
这样将刀尖对准了受害者，是什么道理？
湛兮心想，外人这样也就算了，毕竟各个都可以算作是师父口中的“看客”，可是这两个人不是啊，他们是原身的父母！湛兮自己也是养过孩子的人，却完全理解不了原生父母的做法，令人无比……厌恶。
“唉，看不懂看不懂，我还是先睡觉。”湛兮啧啧了两声。
438：“你要睡就睡，突然叫我干嘛！”
“通知你一下……”湛兮缓缓说完这一句，就渐渐睡着了。
一秒入睡，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犹豫再三，黑暗之中，只有湛兮一个人的呼吸声是平缓的，简绍钧小心翼翼地开口：“阿行……？”
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邱彭薄小声道：“他睡着了。”
滑飞舟也小心翼翼：“我们，也睡吧？”
“嗯，”简绍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贴的很有感觉的荧光星星，“明天我再和你们一起……开个小会，睡吧。”
再无回应，宿舍一片寂静。
※※※
第二天果然是不平凡的一天，中午的时候湛兮接到公安局的消息，让他去一趟。
似乎是王建仁的家长也已经赶到了，打算找湛兮私了这件事情。
然后湛兮还没来得及请假，动身到公安局，就接到辅导员的消息，原身的父母已经在辅导员办公室等着他了。
“好，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没有空，我得先去一趟公安局，我还得向您请个假。”湛兮从辅导员不自然地说话语气中，基本上已经确定了那对不知轻重的夫妻，果然已经暴露了他感染艾滋病的事实。
和原剧情一样，不论以何种形式，有些东西躲不过的，他也从来不打算躲。他很快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压力了呢，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是的，他感染了艾滋病，那又如何？就说明他见不得人？就说明他肮脏？就说明他该死了么？简直可笑！
刀山来，摧折之！火海来，覆灭之！
他偏偏就要昭告天下——我感染了艾滋病，但是我同样可以坦坦荡荡地活着。
湛兮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他说完之后想挂掉电话，结果那头一阵混乱，似乎是辅导员的电话被人抢走了。
是原声的父亲。
“你个丢人现眼的狗东西！你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还去公安局，你都他妈的染上那么个脏病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你给我滚过来，马上给老子回乡下去，没脸没皮的东西……”
湛兮坦然自若：“你闭嘴！”
祁父在那头骂骂咧咧，基本上算是极度厌恶湛兮了，似乎把湛兮也当成了喜欢男人的不正常的丢人现眼的狗东西，他的逻辑和某些猥琐男的逻辑基本一致。
猥琐男是——“你不穿那么骚，怎么会有男人摸你。”
祁父骂湛兮的话就是——“你不是好这口，人家能招惹你？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就是自己脏，喜欢男人，才惹上这么个下贱玩意儿，才染上这么个脏病，你还敢狡辩！”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宿舍的人都不在，湛兮推测他们私下开小会去了。
于是他就放着免提，一边穿鞋，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祁父的污言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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