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意致忽然暴起，动作无比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的领带，半站了起来，就要直接套向湛兮的脖子，湛兮轻蔑地动了动嘴角，猛地刹车，公冶意致因惯性而猛地失去了平衡，往前撞去，直接撞到挡风玻璃上。

车子停了，湛兮拆了安全带，下车，站在车外边，一脸同情：“公冶哥，你流血了呢，要打急救电话吗？”

可是公冶意致却没有回答他，像是个疯子一样，满头血地摊在车子里，捂着头肆意地大笑。

他阴森的眼神缓缓挪到了湛兮身上：“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湛兮耸了耸肩，淡定地翻了个白眼。

※※※

湛兮很快就明白了公冶意致那一句“逃不掉”是什么意思了。

压迫——公冶意致他像是这个世界呼风唤雨的神一样，调动了来自全世界的压迫，向着湛兮倾轧而来。

全世界的舆论风向，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诡异程度让湛兮甚至怀疑这傻-逼的舆论还可以来个后空翻外加三百六十度旋转体什么的。

起先，全世界都在夸他有担当，有责任心，善良又有底线，是一个完美的化身。

可是那天让公冶意致撞得头都破了之后，网络上倏地就出现了湛兮独自进入病房，然后拔掉了丁婆子的氧气罩，掐死了丁婆子的监控视频。

湛兮：“……？？？”不是我，我没有。

别人可不管这视频真的假的，他们自以为上当受骗之后，各种辱骂湛兮，骂他表里不一，披着天使皮的魔鬼，说什么坚持底线，其实就是个放纵内心恶鬼的杀人犯！

丁婆子的儿子和儿媳妇被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的湛兮，被抓进了局子里。

湛兮动了动手，看着死死扣住了自己手腕的手铐，忽地笑了。

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如此不合时宜的环境中，又一次被闻风而动的记者们捕捉到了，于是“曾经那个善良的充满光辉的天使一样的胡悠维，被彻底变成了魔鬼”这种吸人眼球的标题，刷遍了网络。

所有人都一边倒地表示对湛兮这种披皮魔鬼不寒而粟，唾弃他，甚至觉得他可能马上就要杀更多的人了，众人直接情愿要判湛兮死刑。

谁也不知道，湛兮当时在笑，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捕捉到了副任务的苗头。

这样的沙雕世界，真是令人头秃呢。

※※※

在等待判刑的期间，公冶意致出现过，拿着手机，给湛兮看视频。

湛兮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真正的杀人凶手——丁婆子的儿子和儿媳妇，曾经肆意地挥霍着胡悠维的家产，并且夸赞丁婆子：“妈，你真是厉害，这胡悠维家境还不错吗，学区房竟然都有，以后您孙子上学可方便了！”

“妈的胡悠维他爸对他不错啊，大学生而已，就给他买车了，这车子性能很好，我在网络上看到过。”

“妈，可真是有你的，我们这算不算是一跃实现了阶级跳跃啊？”

“奶奶真厉害，奶奶真棒！”

一家四口吃着沾了他人鲜血的馒头，却展现出一种家庭的和睦与其乐融融的氛围，怎么看，怎么令人疯狂的愤怒，特别是对于胡悠维这个最直接的受害者而言。

任何人都受不了，会发疯的。

凭什么？！我从小到大接受着良好的教育，秉持着八荣八耻，发挥各种优良传统的精神，碾死一只蚂蚁都觉得愧疚，力所能及地帮助有需要的人……

我的善良，是别人欺凌我的理由？是别人屠戮我的刀子？

湛兮倏地感觉到了一股凉气，从脚底板蹿了起来，一直凉到了心里头，冻得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仇恨的、怨怼的、疯狂的……

被压抑到了极致的，杀戮的欲-望。

湛兮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一直关注着他的公冶意致见状，隐晦地勾了勾唇，然后切换了视频。

于是湛兮继续看视频里，丁婆子的儿子儿媳被放了出来之后，肆意地摸黑湛兮的名声，各种哭泣自己的老母亲死的好惨之类的博人同情的表演，像是两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至极。

“看到了吗？”公冶意致问。

“忏悔，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呢……”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湛兮，仿佛觉得这样摧毁他的精神意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公冶意致就这样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湛兮的所有面部表情。

然而湛兮始终面无表情。

“甘心吗？”公冶意致缓缓起身，似笑非笑，“真的……甘心就这样替这两个人顶罪？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真的，不反抗么？这样的人，配活着吗？呵呵……”

※※※

“胡悠维之所以会变成变-态杀人狂，是因为公冶意致。”

湛兮在牢房里伸了个懒腰，继续给438交答案：“胡悠维天性善良，因为丁婆子的行为，他的世界已经被摧毁过一次了，他其实已经非常怀疑自己曾经的善良，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父母去世后，胡悠维独处的那段时间，已经让他的心底里滋生出了和他的天性截然不同的魔鬼，他憎恨丁婆子一家，憎恨这个该死的世界，逼迫着他认罪，摧毁了他的家庭，彻底毁掉了他的人生一次。只是那时候，胡悠维善良的本性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没有轻而易举地沦为罪孽的同行人，反而是选择了回归社会，压抑住自己暴虐的一面，不过可惜，他遇上了公冶意致。”

胡悠维是公冶意致的司机，公冶意致在日常相处中，不断地、不断地、若有似无地蛊惑着胡悠维，不点一点地勾出胡悠维心中的魔鬼。

彻底打开那道门，突破底线，则是——胡悠维撞死了丁婆子。

这一切，都是公冶意致安排的。

他在撞死对方的时候，确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与畅快，即使这样变-态的状态让他自己都颇为不齿，却不能掩盖住，他确实……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胡悠维撞死了丁婆子，并没有被谴责，反而因为负责而被赞誉，已经被解锁的那道门，终于释放出了其中的魔鬼。

或许胡悠维还曾努力地尝试过要去克制住，可是接下来，公冶意致的一番骚操作，像是现在对湛兮所作的一样，不断地让他看到这个世界的丑恶与对他的恶意，坏人的猖狂和嚣张，身为好人的无辜的自己却被欺凌被压迫……

来自全世界的恶意与压迫，彻底让胡悠维放弃了自己，与罪恶沉沦。

杀了丁婆子之后，再杀掉她那嘴脸丑恶的家人，并没有什么难的，而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下来了。

胡悠维收不了手了，他停不下来了，或许他想过挣扎，尝试过停下来，可是不行，公冶意致不允许他停下来，不允许他清醒。

公冶意致会利用自己的手段，不断地强迫胡悠维向前走去，再无回头之路。

※※※

“答案正确，副任务完成，获得额外功德值：20点。下面，传输缺失记忆片段。”

湛兮静静地坐着，心情平静地翻阅那段被掩盖了的记忆。

和他猜测的没有太大的出入。

原身在经历了丁婆子之后，世界就已经崩塌了，世界的恶意与荒诞让他产生了浓烈的恨意，只是曾经受过的良好教育和底线，像是拥有着强大的惯性一样，仍旧在抑制着他的犯罪冲动。

这种固有、抑制坚持着的三观和底线，和后面产生的浓烈的犯罪欲相冲突碰撞，拉锯战一样的感觉，让胡悠维无比痛苦和煎熬。

胡悠维想要从这恐怖的拉锯战中挣脱出来，于是选择回归社会，找一份工作去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狗比的，他倒霉悲催地遇上了公冶意致这个神经病。

第105章

和湛兮猜测的一样。

本来是为了逃脱犯罪欲-望的胡悠维,在遇上了公冶意致之后，反而被拖进了犯罪的泥潭中去了。

一开始,胡悠维觉得公冶意致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放弃了一些经验技术都比自己老道的司机,而选择了有前科的自己。

当时公冶意致是这样说的：“我相信你,那不是你的错,我会帮助你的,至少,给你一份工作,不会太难。”

胡悠维说不感动是假的,他顺从地喊对方“公冶哥”，就是因为信任和崇拜。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得救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得救了，他以为公冶意致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他信任对方。可是公冶意致却无时无刻地在给他洗脑,不断地洗脑。

本来就变得有些愤世嫉俗、且道德底线摇摇欲坠的胡悠维,在经历了大量公冶意致刻意安排的来自社会各界的刁难之后，道德底线和三观之类的约束力,在渐渐地消失了。

这些刁难，包括来自公冶意致的家中保姆保镖等人的歧视,包括公冶意致的秘书的蔑视,包括胡悠维在这个世界,处于底层的处处碰壁,而这一切,公冶意致都会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拯救他于水火。

胡悠维更加信任公冶意致了，而公冶意致那些像是恶魔低语、毒蛇吐信一般的言语，像是缠绕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不知不觉中，他其实已经更加能够接受公冶意致的这些言论了。

胡悠维甚至是认同那些言论，比如——“他们都该死，既然这样，何不勇敢地举起屠刀呢？这不是犯法，这是在清理这个世界肮脏的垃圾。”

※※※

湛兮叹了一大口气，撑着下巴，看着那狭小的窗户外边的月光。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胡悠维，只是对方真的很无辜，他的人生本来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快乐下去，却偏偏被摧毁得七零八落。

他是罪孽的，却又是……凄哀的。

胡悠维心中的魔鬼，蛰伏着，准备着伺机而动，公冶意致觉得时机到了，于是安排了丁婆子出现。

胡悠维撞死了丁婆子，惊慌知错之余，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解脱感，以及隐秘的、极致的快-感。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本来不想继续下去的。

可是舆论的风向骤然变了，本来都在夸他负责和有担当，突然都在唾弃他是个杀人魔鬼，是个疯子，甚至集体请愿让胡悠维死刑。

公冶意致就像对待湛兮那样对待胡悠维，给他看一些令人头脑发热到崩溃的视频和言论，给他施加全世界的恶意，压迫着他，继续向前。

魔鬼的狂欢和叫嚣，刺-激到了被踩到泥潭中的胡悠维。

他彻底地放纵了自己——“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个杀人魔鬼，那我怎么能辜负你们的期待？那就彻底变成一个杀人魔鬼吧，反正，丁婆子的儿子儿媳，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公冶意致将胡悠维从牢房里捞了出来，纵容着他去虐杀丁婆子一家。

丁婆子的孙子，胡悠维是没打算要杀死对方的，可是这个孩子像极了他的长辈们，野蛮的、奸诈的、丑陋的……

在这个孩子疯狂的用粗俗的话，唾骂、侮辱胡悠维死去的父母的时候，胡悠维笑了，然后，举起了屠刀。

胡悠维曾经美好的世界，因丁婆子而破碎。

胡悠维因丁婆子而越界杀人，突破了自己固有的道德观和底线。

胡悠维最后因那个孩子，而彻底地，放弃了自己。

不再去在意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是无辜还是别什么，啊…这些隔着网络肆意宣泄恶意的人，真的好烦人啊，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这样的家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吧？是人的话，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能够肆意地伤害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人呢？为什么可以这样宣泄自己的恶意啊，难道他们不知道，远在另一个角落的他，也是会痛的么？

既然不是人的话，那……杀掉也无所谓啊，不是么？

后来，他学会了癫狂的扭曲的笑容，他学会了对所有看不顺眼的人亮刀，再也没有什么能有阻挡着他了。

他做到了公冶意致口中所说的——强大了起来。

公冶意致会为他处理一切，所有的善后，入狱后的捞人……

公冶哥，可真是个好人啊。

※※※

湛兮获得了120点功德值，真难得，这真是一个大丰收的世界，如此简单。

438：“我也看了，说白了原身就是被公冶意致这个人一步步拖入地狱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受蛊惑呢？明明他对你的手段，和对原身差不多，原身从一开始就上套了。”

“可能我比原身咸鱼吧。”湛兮淡淡地说。

“骗人！”

“怎么总是说我骗人呢？我并没有要骗你的意思，而是我确实咸鱼，懒得奋起挥刀。”

湛兮躺在硬邦邦的监狱特款床上，一只腿耷拉在床边，摇晃着自己的脚丫子，无比淡定：“不过我要是那么容易被蛊惑，早八百年就被清理门户了，你也不会有机会能见到我了。”

“说的也是。”

“再说了，蛊惑人心的本事，公冶意致还是太嫩了一些，我都想把小木箱里的老伙计们抓阄出几只来，让他们去给公冶意致反向洗脑了。”

438有些无话可说了：“还是别吧，这个世界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你放里面这些住户，要是弄垮了世界怎么办。”

“好吧……”湛兮的声音渐渐轻了，似乎快要睡着了一样。

“接下来要怎么办？你不像原身这样上套，公冶意致还会捞你出去吗？”

“会的，”湛兮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别担心……”

湛兮睡着了。

他没有和438说，原身的记忆还是存在一些问题，或许涉及到了那个“拯救世界”的支线任务。

原身的记忆，杀了丁婆子的孙子之后，就开始走向了一条彻底回不了头的路，已经疯了那样，甚至有种高高在上的，觉得自己像是神灵一样能够操纵他人生死的极致的掌控欲和杀欲。

湛兮并没有仔细看他所杀过的其他人了，记忆快速地略过。

他杀得越来越多，破绽就越来越多，终有一日，他被警方追逐。

那一天的阳光很灿烂，胡悠维至死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在猖狂的扭曲的大笑，那种笑容，不在乎一切的笑容。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知道自己错了吧，才会抱着石头跳河。

也或许，他傲慢地觉得这些人不配审判他，他也没有错，才抱石跳河了。

那么……跳河之后呢？

一切就结束了吗？

gu903();别忘了，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