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日,摄政王沉声问:要怎样,你才肯留在我身边?
苏呦眼波流转,盈盈笑语指着高高在上的王座:我要这大殷,改朝换代!
摄政王眼神宠溺:好,我给你。
于是后来,他造了反,篡了位。
郎心本应钢似铁,奈何卿卿动人心。
第30章戳穿
半年没见萧妙磬,萧银瓶少了争宠的对象,再加之知晓了萧妙磬已不是萧家人,看萧妙磬的目光便带上了得意,倒觉得萧妙磬没那么不顺眼了。
她此来是给萧钰问安的,长兄回来,她身为妹妹总要过来趟。
问安罢,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父亲出征前又夸了她的书法,还拿来赏赐文臣武将,给足了她面子。她高兴,今儿就不和萧妙磬一般见识!
萧银瓶走后,萧妙磬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萧钰的轮椅旁坐下。
她还是习惯坐在轮椅旁,仰头和萧钰说话。
“地上凉。”萧钰无奈的笑笑,反手从近旁的软榻上拿下个棉垫子,递给萧妙磬。
萧妙磬把棉垫子放好,坐了上去。旁边点着炭火盆,隔绝了冬日的凉气,她卸下斗篷放在身边,现出身上穿的柳叶黄的直裾。这颜色像是湿冷气候里的一抹温暖,瞧着极是清新澄澈。
“我从游侠那儿打听到高阳氏女的消息了……”
萧钰好心责备她:“刚回建业,还没休息就又跑出去。”
萧妙磬反过来责备萧钰,“钰哥哥不也是一样,还没休息就处理公务。”眼神朝桌案上一瞄,“那么高的公文,是姜太守送来的吧,我在宫外时还遇到姜太守了。”
“钰哥哥,你总是太累,人的身子骨不是铁打的,总这样会落病的。”萧妙磬定定道。
“好,音音说的我记下了。”
另一头,萧银瓶在回住处的路上,遇到了萧令致。
姐妹两个互相行了礼,萧令致问萧银瓶:“你去明玉殿了?”
“是啊,大哥回来了,我总得去问个安。再说半年没见了,我也想念大哥的。”萧银瓶答得没心没肺,说完就问,“长姐也是要去明玉殿?”
“嗯。”
“萧妙磬在那儿呢。”
萧银瓶随口一提,没留意到萧令致霍然抽搐的眉尖。
这时候有两个侍从从旁走过,脚步匆忙。他们手里都捧着厚厚的纸张,有风吹起纸张的一角,似是一幅人像。萧银瓶正好瞥到了,心里好奇,就唤住那两个侍从:“你们拿的什么?怎么我瞅着还有画像?”
两个侍从忙向两人行礼,“见过大小姐、二小姐。回二小姐的话,是长公子要我等准备建业贵族适婚男子的情况和画像,想是要为两位小姐挑选良人。正好前些日子主公也提过让我等准备,有些现成的资料,我等便先给长公子送去。”
这番话听在两人耳朵里,萧令致脸色霎时就白了,萧银瓶却是喜出望外。
“真的?那我直接告诉大哥我想嫁谁,让大哥帮我做主,就不怕阿娘不同意了。”
萧银瓶喜悦的嘀咕起来,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偏偏是阿娘最不想她嫁的一类人,搞得她不敢告诉阿娘,怕阿娘闹起来。要是能请大哥说服阿娘就好了,她是大哥的亲妹妹,大哥总不会不帮她吧!
萧银瓶越想越觉得这事有谱,高兴的都没发现萧令致神色不对,直接和萧令致道别了。
两人擦肩而过,同样的冬日,一个仿佛身处蝴蝶飞舞的百花丛,一个却像是要被茫茫风雪冻成冰。
萧令致就好似在冰天雪地里艰难走着,不知道如何走到了明玉殿。
殿门开着,她远远就能看到殿宇下挨在一起说话的人。依在轮椅旁的萧妙磬,一身柳叶黄的衣衫像是冬日里生发的盎然。她双手扒在轮椅扶手上,昂着头,萧钰的身子往她这边偏,低头看她。
萧令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知道萧妙磬定是带着纯然真挚的笑,那笑容天然就有一丝宁静的甘甜。
她走近几步,隐约听见他们在说“巴蜀”“高阳氏”“相思黄泉”……
说什么都好,都与她无关。她听不懂,完全不可能介入到他们的世界。
哦,对,大哥还要把她嫁出去。从此她连经常看着大哥都不能,更无法想象萧妙磬还要怎么赖在大哥身边。今天是靠在轮椅旁说话,明天是不是就要坐进怀里,往后会不会、会不会……
一股戾气霍然冲上萧令致脑顶,肺腑似炸开疯狂的血浆。
让萧妙磬消失!让萧妙磬消失!
又是这道声音在心里翻腾,萧令致手心里猛地一疼,掌心处被指甲印出了红色裂痕。
她几乎是仓皇的转身而去。
殿中的萧妙磬注意到萧令致了,见萧令致走了,她只继续同萧钰说话。
萧钰最终派了些暗哨去巴蜀打听高阳氏女,萧妙磬则继续翻阅医书寻找和相思黄泉有关的内容。
回到朝熹殿,萧妙磬没想到萧令致会来看她。
她请萧令致进来,“令致姐姐。”
“我来瞧瞧你。”萧令致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又极力抑制着什么。
“去为令致姐姐看茶。”萧妙磬给侍婢下了命令,又喊了袁婕来弹琵琶。
茶水送上来了,袅袅琵琶声飘开。
萧令致主动提起茶壶,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倒了萧妙磬的茶,递给她。
萧令致在递茶之前有少许的停顿,萧妙磬只掠了一眼,像是不在意。
茶杯递到萧妙磬手里,没人知道萧令致这一刻心跳的有多快。
萧令致双手颤抖的在案下揪着裙摆,脖子被冷汗浸湿,她看着萧妙磬双手捧着茶杯,将茶杯送到唇边,马上就要喝下去……
“别喝!”
萧令致猛地扑过来打掉茶杯,这一刻她浑身狂猎颤抖,脸白的像是瓦楞上的积雪。
茶杯碎地,刺耳的响声打破了清新的琵琶声。
琵琶声停了,萧令致还惊魂甫定的大口喘息。可接着,当她看见萧妙磬并不很惊讶的样子,她倒吸一口气。
“萧妙磬,你、你……”
有侍婢闻声要过来,萧妙磬说:“你们都下去,颂姬也是。”
只剩下萧妙磬和萧令致,萧令致不能置信的瞪着萧妙磬,唇颤抖翕动,“你、你为何……”
“令致姐姐知道的,我读了许多医书,接触过很多毒物草药。砒.霜的味道,我能分辨出来。”
萧令致打了个寒战。
萧妙磬看向萧令致的右手,“刚才令致姐姐为我倒茶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你好似从右手指甲里掸出些什么东西,我还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不想茶水里真的有砒.霜。”
“我、我……不,我不是……”萧令致惊恐喃喃。
萧妙磬叹了口气,极力克制着对萧令致的怨怼和厌烦,“令致姐姐,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你劝说钰哥哥把我嫁给荆州牧,第二次你在我身后想用簪子刺我,这次直接要下毒置我于死地。”
“不,我没有想杀你,我、我……”
“是因为钰哥哥,对吧。”
萧妙磬淡淡出口,萧令致猛地狠狠一颤,万籁俱寂。这短暂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萧令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皮的蛇,露出身体里所有的阴暗龌龊、所有的扭曲狠毒。
萧令致大脑一片空白,“你……知道了……?”
萧妙磬垂眼,“我从小在伯母和你们对我的针对里长大,时间久了,学会了察言观色和感知情绪。我本身直觉也强,一直觉得令致姐姐对钰哥哥态度有些奇怪。到上次你在明玉殿外想偷袭我时,我差不多肯定了。”
听到此言,萧令致像是浑身力气都卸了,跌坐回垫子上。这一刻她竟诡异的感到一种无边的轻松,总算不用再背着这个阴暗的秘密,总算解脱了。
她流出眼泪,“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一个卑劣下作的人。对你也是,对大哥也是。当知道你不是我萧家女儿,我真的要疯了,再加之父亲又把你移出族谱,我又看到你还和大哥笑着说话,我……”
“我对钰哥哥没有那种心思,令致姐姐。”
“我知道你没有,可我就是、就是……”
萧妙磬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要说萧令致这些年嫉妒她,却在她坠马受伤时还能关心她的伤势。
说萧令致想要她消失,却又在即将得手时反悔收手。
就连怂恿萧钰将她嫁出去联姻,找的对象也是不辱没她的荆州牧。
如此的矛盾、偏激,又能被良心拉回来。
她唯有叹息:“令致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朝熹殿的侍婢口风也紧,不论看没看到什么都不会声张。只是今天的事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伯父和钰哥哥。另外,我知晓你闷了这些年定是很痛苦的,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觉得你怎样。”
萧令致凄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盯着萧妙磬。
萧妙磬淡淡的脸上没有表情,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体谅和安抚。
不知为什么,被萧妙磬静静看着,听着她的话,萧令致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塌了,一股歇斯底里的情绪奔流而上,霎时催红了她的双眼。
积攒了多年的煎熬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泪水簌簌而下。
萧令致捂着脸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怎能爱上自己的哥哥,我不想,可是我控制不住……”
“所以我嫌恶你,却处处比不过你,你可以为他做那么多事,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你不知道我有多自卑,你不知道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窝在被子里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消失……”
“可是我终究是要嫁人的,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甚至有时候想,干脆嫁人断了念想算了。然而每每听到‘出嫁’的字眼,我又无法自控的极力抗拒……”
“适才遇到了银瓶,她说大哥真的要把我嫁出去了。是啊,我过了年就二十了,父亲和大哥能为了迁就我而留我到二十,却不能不为我的将来打算。可是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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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不许娶她
萧令致哭着说了很多很多。
她从没有哭的这么歇斯底里过,更没有和萧妙磬说过这么多的话。
像是把她二十年的眼泪和话语,都倒干净了。
萧妙磬没有插嘴,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任萧令致将所有的情绪倾泻出来。
直到萧令致已经无法完整的说上话,不停的哽咽时,萧妙磬才开口。
“我的武功是向吴均将军学的,他作为我的师长,也时常和我说些道理。他说过的一句话我深以为然,他说,很多时候你以为你面前杵着的,是这辈子都无法翻过的山。但当你放开心胸继续朝前走,过了多年再回头看,所谓无法翻过的山或许只是个土坡,亦或许你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翻过了比这要高两倍的山。”
萧令致心口一阵触动,哭得红肿的眼,因为露出点笑意而挤得狭长,“这倒像是吴均将军会说的话。”
萧妙磬道:“吴均将军至情至性,教出的吴少将军和敏晶也都是这样的人。”
“你大概不知道,我不仅阴暗的嫉妒你,也羡慕你能有那样的朋友。”萧令致说,“吴纪和吴琪就不会与我这种冷淡别扭的人做朋友,他们只会当我是小主子。”
“人和人脾性不同,令致姐姐不用羡慕我,你也有你的好。”萧妙磬这话却是真心的,她看了眼窗外薄薄的落雪,每年都有寒冷刺骨的日子和春意昂然的日子。
“有一种花叫做忍冬,它没有芍药的倾城,没有海棠的艳丽,没有山茶的芬芳。但它只要熬过漫长的冬天,就能开花,同样繁花似锦,有它的美好。令致姐姐,冬日再长也会过去的,你要相信,到那时你会盛开。”
萧令致已经落了满襟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红肿的双眼中却亮起了光。
“对不起,对不起……”
她蓦然只觉浑身的枷锁碎了,有种从窒息的茧中窥得一抹亮光,终于破茧而出的感觉,这一刻她是如释重负的。
她感动的泣不成声:“你还肯原谅我,肯向我说这些……我真的不如你,不如的太多……谢谢……”
良久后,萧令致离去了。
她在离去前向萧妙磬行了大礼,双手平举齐眉。
萧妙磬不知道自己的那番话能开解萧令致多少,萧令致这么多年积累的怨怼,怕不是她几句话就能完全清除的。
但显然聊胜于无,就像是给陷落在深井中的人扔下一条绳子,能不能爬的上来,还看萧令致自己。
正是因为萧令致的良心能战胜心魔,萧妙磬才愿意说这些。
她想,萧令致不会再害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萧妙磬好好的休息了下。
半年征战到底是劳累,猛一下清闲了,疲惫的感觉便像是海潮般汹涌席卷了全身。
萧妙磬在卧榻上瘫了好几天,方才渐渐恢复过来。
她在这些天里每天就听听袁婕的琵琶,看看医书,练练暗器和百珑。每天去探望阿娘,闲暇了也出门去走一走,看看冬日里的秣陵湖和覆舟山。
偶尔萧妙磬突发奇想,想找点乐趣,便叫人寻了个弹弓来,她拿着弹弓打树上的残叶。
每逢这时她都会想到吴纪和吴琪,想到吴纪得到的那把绝世好弓“月神穿云”。
记得月神穿云极难拉动,吴琪驾驭不了,吴纪还鼓励她说若是自己哪日战死或是胳膊断了,必须要吴琪来继承月神穿云。
也不知道吴纪吴琪和吴均将军在中原怎么样了。
萧钰知道萧妙磬挂心吴家人,便将萧绎的回信给萧妙磬看。
对,萧绎在收到萧钰用海东青送的信后,立刻回了一封。他在回信里说,让萧钰好好巩固江东版图,不必操心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就这么悠闲了些时日,某天,宫里忽然出事了。
据说是萧银瓶和她阿娘丰氏闹了起来,闹到萧钰那里。
似乎和嫁人有关。
以萧妙磬如今的身份,萧家内部的矛盾她不好去瞧,都是听侍婢们告诉她的。
侍婢们说,起因就是萧钰要为两位妹妹择取良人,萧银瓶一激动,被她阿娘丰氏察觉她有心仪之人,于是搜她的东西。
没想到真搜出了一沓书信,竟是与吴纪互通的。
丰氏最是不肯将女儿嫁予武将,觉得武将的日子朝不保夕。萧银瓶不干了,便闹到了萧钰那里。萧银瓶要死要活的说非吴纪不嫁,丰氏求着萧钰千万别同意萧银瓶。
若事情这样也就罢,偏偏萧钰查看了吴纪写给萧银瓶的书信,见内中之词都是拒绝之意。显然吴纪并不想娶萧银瓶,只是碍于礼节给她回信,并不断的表达拒绝。
这么一来,萧钰便不能答应萧银瓶。萧银瓶胡搅蛮缠,说嫁不成吴纪就去上清观里当姑子,丰氏又是一阵哭求。
萧妙磬都能想象到萧钰得被烦成什么样子。
“银瓶,为兄为你们择取良人,是希望你们以后能过得幸福顺遂。吴纪对你无意,就算为兄以权势压人,令他娶了你,父亲与我又如何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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