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TXT全集下载_6(2 / 2)

燃灯 子鹿 4764 字 2023-09-06

若要这么算,就像绛尘说的,百年前巫褚一族因妖魔宗而全族俱灭,说明渡厄境早就开了口子,那个时候他们在谋划什么,才会设如此恶阵?

谢逢殊想到这,忽然道:“那个阵法可使人夺舍重生?”

“你们不是说妖魔宗宗主七百年前被人杀了,尸首留在渡厄境了吗?他们总不会是要复活他吧?”

此话一出,几人都安静下来,天地之间,只余下庙外不断的风雪声。

谢逢殊抬眼,破庙内绛尘的神色微冷,眉心轻皱,谢逢殊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而对面的嘲溪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谢逢殊不由得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画蛇添足般又补充道:“我就是随口一猜。”

绛尘终于开口:“先到尸陀林再说吧。”

谢逢殊被对方解了围,总算松了口气,顺势点点头。

嘲溪也并未多说,只道:“休息了。”随后居然真的抱着手,靠着庙中的柱子闭上了眼。

刚进门时三人坐得分散了些,此刻嘲溪休息了,谢逢殊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好像睡熟了,终于起身往绛尘那凑了一点。

他起身时动作放得很轻,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后又转念一想:我这是干什么,又不是大姑娘背着家人会情郎。

谢逢殊瞬间理直气壮起来,两步跨到绛尘身边坐了下来。

绛尘本已经闭目禅定,感觉到了谢逢殊的动静,又睁开眼转头看向对方,似乎想问他怎么了。

“没事。”谢逢殊压低了声音看着绛尘,“只是想和你说句……对不住。”

绛尘问:“什么?”

谢逢殊脸上微热,有些不自在地道:“燕南的事。”

对方总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样子,谢逢殊原以为绛尘会直接抹去燕南的残魂,但绛尘居然度化了对方,还送其入轮回道。

“你曾说不渡己不渡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想了想又抬眼看着绛尘道:“你这不是挺有人情味的吗?”

绛尘看了他一会儿,目若琉璃不染尘埃,对视之间,谢逢殊居然有些不自在起来,率先移开了目光,又不知该放在哪,转来转去还是落在了前面佛塑身上。

误打误撞,谢逢殊看了一眼佛塑,终于惊觉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看一眼佛塑,又看一眼绛尘,再看一眼佛塑,再看一眼绛尘,最后迟疑道:“我怎么觉得……这佛塑有几分像你?”

绛尘面色无波地看了一眼佛塑:“像吗?”

谢逢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仔细看又不像了。”

荒野庙中的佛像大多泥塑,粗制滥造,又积了一身尘埃。谢逢殊多看了几眼,开口总比过脑快:“泥塑没有你好看。”

语毕,谢逢殊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就算这么多年谢逢殊的脸皮已经堪比城墙,就算两人也算是熟识了,就算这人是真的好看——

对着一个和尚说这种话,自己可真是有点……不要脸啊。

绛尘听后没对这话发表什么评论,只是一怔之后,唇角居然有了些许弧度。

那点弧度太过微弱,连个笑意都算不上,但确实使他的面容在一瞬柔和了起来,甚至有了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

他看着谢逢殊,突然对着谢逢殊伸出了手。

那动作仿佛是要来碰谢逢殊的脸,谢逢殊措手不及,蒙在当场不敢动作,直勾勾地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贴着自己的侧脸而过。

随后,他感觉自己右耳被人轻轻磨蹭了几下。

那两下轻得仿佛只是羽毛拂过,一碰即离,谢逢殊却感觉自己耳边被碰到的那处突然烧了起来,热气从耳边直窜到脸颊,大冬天的,烧得他脑子有点不清楚。

这这这是干嘛呢,总不可能是佛修什么特别的礼节吧?

就算是要干嘛……对面还有嘲溪睡着呢!

大概是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绛尘顿了顿,摊开手。

“蛛网,许是入庙时蹭到的。”

……谢逢殊收回刚才那句话,重新下了两个结论。

一是,作仙万不可自作多情。二是,自己确实是,太不要脸了。

作者有话说:尸陀林本来是佛教葬尸场,本篇借了个名,内容完全瞎掰,如有不妥请告知,我立刻修改。

第18章尸陀林2

第二天一早,日出云霁,风雪已停。

谢逢殊醒得早,嘲溪不知道去了哪里,绛尘依旧闭目坐于柱前,谢逢殊盯着对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从眼睫看到鼻尖,又看到淡色的双唇。

明明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却让谢逢殊看得莫名舒畅,心生春风。

谢逢殊犹豫着是否该叫醒对方,还没等想好,忽听到庙外一声鹤鸣。

他出了门,见一只白鹤越过云层从南方飞来,最后落在谢逢殊面前盘旋了两圈。

谢逢殊越看越觉得这仙鹤有些熟悉,下一瞬便听见眼前这东西开了口,一股小孩的稚嫩语气。

“谢逢殊,你怎么还不回家!前几天符光君和玉玑君又来无明山啦,我说你于无明崖下的洞府里闭关,暂时不见人。符光君可不高兴了,走的时候脸拉得老长——对了,你在人间给我买了什么,先说好,我不要糖人!哎呀,先不管了,反正你记得快些回来,不然等符光君发现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谢逢殊:“……”

这一串话语速极快,连珠炮似的灌入谢逢殊耳中,听起来吵人得很。但谢逢殊许久没听见鸣珂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听完反而带了点笑。

他耐心冲着仙鹤道:“怕什么,那裴钰还能吃了我不成?放心吧,就快归家了,等回来一定给你带新鲜玩意儿。”

待说完,谢逢殊轻轻一抚仙鹤顶,他眼前的白鹤便长啼一声,盘旋半圈往东方而去,飞快隐没在了云层之中。

等鹤影已经看不到了,谢逢殊收回目光刚欲转身,冷不丁身旁传来一句:“裴钰是谁?”

这声音低沉又毫无征兆,谢逢殊差点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回头便见嘲溪站在身后。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

谢逢殊深吸一口气,答:“符光仙君裴钰,天界司法之神。”

“位分比你高?”嘲溪道,“还是处处针对你?不然怎么会说没你好果子吃?”

……位分这词真是用得好,恍惚之间谢逢殊都觉得自己待的不是仙班,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后宅了。

反正和眼前这人说了也无碍,何况一路相处,嘲溪虽然脾气不好,倒也不是爱说闲话的主——他连说话都不乐意。

谢逢殊索性一摊手:“倒也不是,呃,位分的事,裴钰乃天界武神,向来严厉,针对倒也谈不上。”

谢逢殊想了想,答:“反正,我与所有仙君都极少往来。”

谢逢殊刚飞升时便被分到了无明山,刚开始时他连个仙童都没有,无明孤山深海,云雾百年不散,因不见阳光,草木难生。院子里的千瓣莲都是他养了又死,死了又养,折腾了百年才活下来的。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每天便拎着点零嘴屁颠屁颠跑去其他仙君的住处唠嗑。只是天上的神仙好像都难有闲暇。谢逢殊也不在意,这家说诸事繁忙那就换一家,那家说闭关修炼便再走一处,那么大个仙界,被谢逢殊乐此不疲地跑了个遍。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符光君裴钰便拿着天旨到了无明,冷面冷眼地将他训斥了一顿,说谢逢殊随处乱跑,搅扰其他仙君修行。

谢逢殊还以为真是自己叨扰了别人,还虚心反省过一段时间,也不大往外跑了,乖乖等着天帝或王母寿辰,或是几十年一度的诸仙聚会。

三月初三王母诞辰,广发请柬,天界所有仙君皆需到场祝贺。谢逢殊挑了自己刚开始种的、院子里唯一活得好好的一株千瓣莲当作寿礼,抱着花在院内等了一整天,从红日初升等到皓月浮海。

没有人来送请柬,也未有人来叫他。

谢逢殊甚至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或是宴席出了什么变动,含蓄地问了一位司礼仙君,对方诧异地道:“王母寿诞?办了啊,天界所有仙君都来了,好不热闹!”

谢逢殊才知,自己是被人忘了。

他又想到以前他拜访各个仙君时的种种推托,才如同醍醐灌顶——原来诸位仙君都不太想见我。

从此,谢逢殊就很少出门了。每天在院中看看闲书,莳弄莲花。直到后来,他觉得再没人陪着说话自己估计要成为天界第一个哑巴仙君了,修了书信,问天庭能否给他一个仙童。

隔了许久,无明山上终于又多了个鸣珂。

谢逢殊挑挑拣拣地说了些,最后道:“所以说,几百年见不上一面,哪来的针对?”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嘲溪,没承想对方脸色漆黑,皱着眉骂道:“这还不叫针对?”

说着似乎不过瘾,瞪着谢逢殊道:“别人针对你还忍气吞声,不敢打回去吗,?成这副样子!”

……得,妖界真是直来直往快意江湖。

“你生什么气啊?”谢逢殊颇有些委屈地团着手,“那是天界,好歹大家都位列仙班,随便打人多不好。”

谢逢殊又道:“再说了,要说针对,别人倒也没有长恣君这一路针对得我多。”

嘲溪闻言立刻冷了脸:“我针对过你?”

谢逢殊没说话,只睁大眼睛与嘲溪对望,那意思十分明显:难道没有?

半晌,嘲溪冷笑一声:“那还不是因为你讨人厌。”

语毕,他转身进了庙内,独留下谢逢殊被他噎得一口气不上不下,恨恨道:果然还是要介绍他和裴钰认识。

谢逢殊只在书上读到过关于尸陀林的记载,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绛尘却毫不迟疑,直接带着他们一路往西北去。

一路上谢逢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憋住,问:“你知道尸陀林所在?”

谢逢殊读的那本已是仙家典籍,对尸陀林的记载依然只是寥寥几句,毕竟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也算是佛界机要。

这一路不比进西南,路过的城郭村舍众多,三人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在路过的一个镇上买了三匹马,一路北上。

绛尘轻点头道:“在西北苦寒之地。”

“听说那里关押的都是犯了业的佛修,甚至还有三天陨堕佛?”

三天分自在天、无色天、大梵天,其中大梵天为最高天,无色自在依次。世上念佛的人多,能成佛修却不多,而凡是能登三天的佛修,便都已经成圣。

这和尚虽然入了佛修,但苦修七百年还在人界,却知道关押三天陨堕佛的地方。

谢逢殊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转念又想:对方还知道巫褚,了解妖魔宗,现在多了个尸陀林倒也不全奇怪了。

他不欲再问,打了个哈哈道:“总不会是你去过吧?”

谢逢殊这一句不过是随口胡说——怎么可能,且不说尸陀林难进难出,绛尘也不可能是进那地方的样子。

他没有飞升,经心皆识见,却不妨碍一身禅意通透,只是模样神色冷了些,看起来不好接近。

这头谢逢殊还在想着,那边绛尘却已经开口。

“本来是。”

绛尘看着尘土四起的前路,淡淡道:“出了变故,后留在须弥,由三千神佛问罪。”

谢逢殊惊得忘掉了言语,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他连忙稳住身形,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原来那每夜一问的石佛是这么一回事……”

他刚见到绛尘时就猜想过对方或许是犯了业,此刻得到证实,谢逢殊盯着对方看了会儿,又有些偏心眼的想,没准只是佛修规矩多,芝麻大点事也要斤斤计较。

他这就有些蛮横不讲道理了,要是放在朝堂,活脱脱又是个昏聩无道的君王。幸而谢逢殊还没有烽火戏诸侯的权利,他只是看着身前绛尘的脊背,心中涌起些许惋惜。

这样的人,怎么佛祖不喜欢呢?

本仙君还挺喜欢的。

第19章尸陀林3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待谢逢殊回过神,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

一个和尚,又不是道修,哪天飞升了也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自己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简直咸吃萝卜淡操心。

尸陀林虽然带了一个林字,实际上在西北荒漠之地,瀚海阑干,随处可见风沙荒土。而尸陀林又在荒漠最深处,一路上刚开始谢逢殊还能看到零星的草木,往深处再行,便只有满目荒原。

远远有八十八座佛塔高耸,因为隔得远,风沙又大,谢逢殊刚开始只能看到隐约的黑色的塔身,等再行了半日,整个尸陀林才清晰起来。

尸陀林广阔,八十八座浮屠塔象征佛教八十八结使,散落于尸陀林周围。塔有七层,刻满梵文,最顶上悬着一个古铜佛铃。塔身以及四周都栖息着成群的秃鹫,塔下偶尔还有白骨骷髅,看起来荒凉又瘆人。

三人穿过塔时,塔顶的古铜佛铃突然轻轻晃动,发出一声长音。

铃声悠长,久久未绝,有一道苍凉威严的佛号同时响起。

“阿弥陀佛,何人擅闯佛门禁地!”

走在前方的绛尘先停下来,抬眼看向尸陀林深处。

片刻之后,有一道浅灰色的僧袍于天地之间踏风而来,停于三人面前。

来人手持檀木念珠,容颜苍老,不知已经多少年岁。待看清绛尘之后,对方脸上浮现些许诧异的神色。

“是你。”

他语气惊讶,下意识地想对绛尘稽首,手刚到半空,又猛然停住了,有些为难着不知道该不该往下的样子。绛尘似乎没看出来,只朝着对方轻一点头。

对方也收回手顺势一点头,道:“法师因何而来?”

“寻人。”绛尘答,“敢问刹达法师,近来可有受戒未完的僧侣出尸陀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