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妹妹在B市结婚生子,但是日子过得不大顺畅,又离婚归家,他心里担心,曾经打过几个电话问情况,好在柔柔思想不拘,还认他这个哥哥,也就满足了,虽然没见过自己的两个外甥,但是从柔柔的字里行间,也可以知道他们一切都好,父母身体健朗。
赵章佑想,这样的生活就可以了,他和放弃了太多的东西,好不容易换来的日子,安安稳稳,就够了。
关袭凌晨的时候接到了中队的电话,急急忙忙的套了衣服,边还说道:“你再睡会儿,天还没亮。”
赵章佑眯着眼点点头,呢喃道:“结束了给我个电话。”
“知道了。”关袭摸了摸他的脸,带着宠溺的微笑:“快睡吧。”
说完便离开了。
赵章佑在床上翻了几个滚,但是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到书房写了几张大字静了静心。
其实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他早就习惯了,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就是心里慌乱,做什么事也做不实。
早早地开诊,接了几个病人便闲了下来,他坐在院子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清冷,他翻出了偷偷藏下的全家福,又看了看妹妹前几天送来的外甥的照片,最后呆呆的看着那张初三(4)班的合照,看着照片里年轻的关袭,又伸手摸了摸。
一直到晚上,关袭也没回来。
赵章佑早早地吃了晚饭躺在床上,他的手指轻轻地颤动,整个人都感觉恍恍惚惚。
他想,自己一定是又病了。
还是不要告诉关袭了。
省得他担心。
夜里,电话突兀的响起。
赵章佑从梦里醒来,脑袋犹在发懵,手里却按下了接听键。
不是关袭。
小三子话语中带着哭腔,绝望地喊着:“赵哥,你……你快来市医院吧,快点!”
赵章佑拿起外套冲出院子。
一边奔跑一边拦车,手机里还有小三子无助的大喊,他手握得死紧,不敢深想,脑子里却早已混沌一片。
夜晚的医院里很安静,赵章佑甚至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他走的很快,却像是踩着棉花,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等他踉踉跄跄的跑到了,又被一群人拉着往别处去,他看不到别人此刻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吓人,不然小三子为什么满脸的泪水呢。
他几乎站不住,只好靠着门。
面前却是白布掩盖下的关袭的身体。
他见过的关袭,是绷着脸把烂醉的父亲拖回家里的,是挂着青紫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是逆着光像天神一样拉住自己的手的,是大早上带着胡茬大摇大摆的摆动豆浆机的……
却从来不是这样的。
仅仅只有一天啊。
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出勤。
赵章佑跌坐在地上,他突然想不起来关袭的脸。
昨天晚上,关袭临走之前一边穿衣服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角眉梢带着笑,低低的说着‘你再睡会儿,天还没亮。’
没有关袭,赵章佑的天,还怎么亮呢。
为什么明明说好的不放开,却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诀别。
赵章佑颤抖着抓着白布,却怎么也掀不开。
他想,他应该是关袭的劫。
逃不开,躲不掉。
最终,关袭被评为烈士,荣立个人一等功,一级英雄模范,葬礼在省厅举办,他喝的烂醉,浑浑噩噩的父亲,早就不与他联系,此刻却哭得泪眼婆娑的姑姑都来了,他们趴在地上,为了自己的儿子和亲人悲痛,一遍遍地抚摸他生前的荣勋,接受别人的采访和安慰。
赵章佑定定的站在人群外围,跟着自发前来祭奠缉毒英雄的群众一起,远远地看着他的巨幅照片。
他的脑子自从认清楚了这个事实之后便一直混沌不堪,思考不了别的事情。
有时候会突然出现错觉,感觉关袭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回头看看,却什么都没有。
小三子开着车送赵章佑回去。
这个半大的小伙子一直带着泪,他哽咽道:“赵哥,你……”想要劝说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因为赵章佑此刻什么都听不到。
小三子抹了抹眼泪,想到执行任务的晚上,中弹的关袭抓着自己的手交代遗言,他的胸口汩汩冒血,话也断断续续,但是‘章章’两个字却是真真切切。
“章章!”
“章章。”
“章章……”
赵章佑坐在树旁,一边关袭的爸爸和姑姑正色厉内荏的跟他索要房子,但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树干,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关姑姑喊道:“小子,这房子是关袭置办的,本就是我家的,现在他不在了,应该由我家处置,你别想装的听不见!”
一旁的小三子脸色铁青,他上前一步挡在赵章佑面前。
“关哥的东西你们都拿完了,这房子户主是赵哥,一直都是,你们别闹了,再闹我可以逮捕你们!”
这句话一说,关姑姑一憷,退后几步,又推了推关爸,但是这男人只是打哈哈道:“是,是章章的啊,那算了那算了。”说完话转身就要出门。
关姑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追在后面:“你个不成器啊……又拿着钱去买酒,喝死你!”
小三子皱眉过去锁了大门,回头看见赵章佑还是那个姿势。
他的心里突然担忧起来。
赵章佑盯着树干上的两个名字看了半天,突然抬手摸了摸。
命这个字,真是熬人。
他把自己的东西和关袭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摆放在床上,又翻出自己的存折,这几年来,他每日接诊都不怎么勤快,攒下的钱更是不多,但是也是他剩下的全部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章佑就出了门。
他今天特地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最起码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坐在大巴车上也没有困意,只是定定的望着窗子外面,他不敢直接进去家门,只是局促的在门口徘徊,就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跑了出来,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我舅舅么?”
这个孩子长高了不少,但是还是照片上的模子。
赵章佑扯起笑容点点头,那孩子转头就把母亲拉了出来。
几年不见,母亲已经苍老了不少,眼里含着泪,哽咽着拉着自己的手。赵章佑心想,自己这三十年的光景,欠下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原本想着慢慢还,现在,却没了机会……
他跪在地上冲着母亲磕头,赵妈妈一遍一遍的扶着他,可这孩子就跟铁了心一样,磕了头,又把存折塞进母亲口袋,赵章佑转身就走。
他必须走了,必须走……
他与关袭,十三岁认识,十五岁在一起,到如今三十岁,好像一眨眼,就过了十多年,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又很少,现在这样倒好。
一起走了,黄泉再见。
小三子和赵妈妈、赵章柔夫妻一起赶到的时候,大门锁得死紧,怎么叫也叫不出人。
赵妈妈急的满脸泪水:“章章啊!章章,是妈妈,是妈妈来了,你开开门,开开门啊章章……”
赵章柔也急红了眼。拼命地敲打铁门。
小三子最后没法子,从旁边的院墙一个起身翻进去,就看见挂在山楂树上的人。
他几乎心跳都停了一秒,连门都来不及开,先去把人放下来,做了基本的急救措施,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这才手抖脚抖得开了门。
赵章佑恍恍惚惚,他看见了关袭,就在路的尽头,正对着自己笑着摆手,他急着往前走,小声骂道:“关傻子。”
可是却怎么也走不到关袭面前,他急的跑起来,叫喊道:“关袭!关袭!”
他追不上。
关袭消失了。
赵章佑跪在地上崩溃的大哭,嘶声喊着关袭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再也没有人可以像关袭一样拥抱自己,再也没有了……
赵妈妈擦了擦赵章佑的泪,自己却也流了满脸。
她靠在儿子床头轻轻的说:“章章啊,你赶快醒过来吧,还有妈呢,妈在,啊……”
赵章佑最终还是喘回了这口气。
他在母亲的陪伴下修养了小一个月,然后慢慢的开始有了颜色,也重新开诊,小小的中医牌子就放在门口,还是当年刚搬过来的时候关袭刻的,刻好,上了漆,说是让他的小大夫只管看病,其他的他来。
赵章佑看着树干上的名字,轻叹一口气。
本就是聚少离多,那就让关袭多等等吧。
不过几十年,转眼,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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