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人家姑娘一起出去,就让人家被拐子划伤了?”季老爷忍不住问道。
季凤青抓抓头,说:“她会武功,儿子不会。所以她就先上了前,谁知道那拐子有匕首,她也没有防备,就受伤了。”
季凤青一口一个她,听得季老爷直起鸡皮疙瘩。
“看看这个!”
季老爷说完就把一个帖子递给季凤青。他拿起来,原来是方家老爷子过寿。
“方家管着皇家采买,咱家的缎子也是方家负责。方家老爷方池又跟徐家老爷颇有些交情,所以,你这个小子还真是命好!”
原来,季老爷跟自家夫人刚决定找机会见见徐家的人,就接到这个帖子,两个人都觉得兴许这两个孩子真是有些缘分。要不然,怎么他们刚刚做了决定,方家就下了帖子。
本来,季家只要送礼过去就好,可是季老爷跟夫人既然都存着见见徐家的心,也就答应当然会去贺寿。
方池也不傻,听了下人的回报,特意让夫人把季家跟徐家安排在一起。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是他相信两家人都会很满意这个安排。
季凤青听了父亲的话,面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季老爷看见儿子这幅傻样,忍不住摇摇头。兴许,真应该把徐家姑娘配给他,这样两个人日后的孩子,或许能聪明一些。
“回去吧,看你就烦!”季老爷挥挥手,示意季凤青赶快离开。
“是!”
季凤青出了正院,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他爹娘要见徐家老爷跟夫人了,看来,这事应该能成。
第二日,季凤青拿着谢苍准备的一千两银票,带着行舟就去了龙莲寺。与此同时,刑部的人,在谢苍的安排下,扮做猎户,上了龙连山。
他到了寺院,先是烧了几柱香,就拉着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和尚,很是谦恭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师傅,贵寺的福水怎么求?”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说:“谁介绍你来的?”
季凤青愣了一下,说:“没人介绍,前几日上山的时候听说的。”
“那您可得不着了。”小和尚说道,“我们这儿的福水,得有人介绍才能得。”
“有银子不行吗?”季凤青问道。
小和尚摇摇头。
“福水讲究个缘法。”
季凤青刚要走,忽然想到昨日徐玉郎跟他说的话。
“龙莲寺的福水有蹊跷,所以不是轻易能得的。你上一次山恐怕不行。如果被拒绝了,你就满功德箱塞银子,他们见你是个财主,或许会改主意。”
季凤青按着徐玉郎的话,满寺院拜佛,一千两银票,全被他捐了香火。他斜眼瞧着,发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小和尚。
看来徐玉郎说得没错。再来几次,估计那福水他就能弄到手。
季凤青本来想对着菩萨许愿,却总觉得这龙莲寺透着邪气,于是他只假做拜佛,散尽了银票,就出了大门。
临下山前,他悄悄地回了一下头,见那小和尚还在门口望着他,不禁嘴角翘了翘,走下山去。
回到大理寺,他还没坐稳当,刑部的人就回来了。
“谢大人果然猜对了。”为首的张大人说道,“龙连山后山果然问题。”
几个人上山之后,假装在追猎物,悄悄地潜进山里。原以为是荒山僻壤的地方,居然有几间屋子。里面住了一对老人。
见猎户来了,老人很是有些不满。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老人怒自冲冲地问道。
“回老人家,我们是山下的农民,这不家里孩子馋了,想上来猎点东西打打牙祭!”
“这山里没有什么!”老人说道,“况且打野物来吃,你们也不怕生病!”
张大人耳朵灵,听见老人住的屋子里隐隐约约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可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龙莲寺果然有问题。”季凤青说道,“也不知道他们要把孩子怎么样,现在也不能贸贸然去救,这可如何是好?”
谢苍想了想,说:“此事紧急,你们与我一道去见皇帝吧。这事情,谁也做不得主。”
闻人琰正在太极殿批阅奏疏,听闻谢大人带着人来了,赶忙让人请了进来,他见季凤青跟刑部的人都在,却不见徐玉郎,不禁有些纳罕。
“徐少卿呢?”
“回皇上,徐少卿前几日追拐子,不小心受伤了,现在正在家休养呢!”
听了这话,闻人琰浮起一丝笑意,这孩子长得跟太子哥哥相像,脾气也居然如此相像,做事情都如此认真。
谢苍把今日的事情说给皇帝听,最后他为难地看着闻人琰。
“那些孩子,不救呢,怕遭遇不测。救了呢,又怕打草惊蛇。您看?”
“只能先再等一等。”闻人琰说道,“一会儿朕就让户部好好查一查这个龙莲寺住持的来历,这位怕是个邪僧。”
几个人又在书房商议了许久,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季凤青不好再去徐家,只得恹恹地回家去了。
徐玉郎直到天黑都没见季凤青过来,不由得有些担心,他今日去龙莲寺,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吧!
第44章
徐玉郎一夜没有睡踏实,第二日醒来,简单用过早饭之后就直奔大理寺。
她刚下马车,就听见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转过头,正看见季凤青骑马过来。不知怎地,她忽然就笑了。
季凤青见她微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好了?”
他翻身下马,走到徐玉郎跟前问道。
徐玉郎点点头,嘴角却仍旧一直往上翘。
“笑什么?”季凤青又问道。
“没事。”徐玉郎说道,“可能是因为身体好了,高兴吧。”
“即便好了,也不能太劳神。”
季凤青趁着周围不注意,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见确实不烧了,才安心。
徐玉郎嘟着嘴,伸手照着季凤青就是一拳,转身就往进了大门。
“我不是故意的。”季凤青赶忙追了过去,因为跑得急,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笨蛋!”徐玉郎听见动静,转头看着季凤青嘲笑他。
这二人,相处得太久,即便身份被戳破了,习惯也是改不了的。
汴梁城已经快要入冬了,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冷风吹过,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裹紧衣服。
一个老妇,跟随着人群进了城。守城的士兵仔细地瞧瞧她的路引,抬手放行。
那妇人穿过城门,看着人来人往的汴梁城,忽然热泪盈眶,这么多年,她终于回来了。
“敢问这位小哥,甜水巷在哪儿?”
那位老妇坐在茶水摊前,喝着水问道。
“您沿着这条路往南走。到了第四个路口往东,再走两条街,就到了。”茶水摊的小贩说道,“听您的口音,不似外地来人啊!”
“早年间嫁到金陵。”老妇人说道,“这么多年才得空回来看看,好多地方,都记不住了!”
“那您可得好好逛逛。”小贩说道。
“那是当然。”老妇人喝完茶,摸出铜板递给那个人,拿着包袱离开了。
这位老妇不是别人,正是秦妈妈。
徐夫人正在忙着操持佛奴百日的事情,听见下人说秦妈妈来了,赶忙让人请她进来。
“老身见过徐夫人。”秦妈妈进门就行了个礼。
“您多礼了。”徐夫人说完就吩咐下人给秦妈妈倒茶,“我那干女儿还好?”
“托您的福,嫣红好着呢!”秦妈妈说道,“刚进白家门不到两个月,就诊出喜脉来了,给我那亲家喜得啊!”
“嫣红好福气!”徐夫人说道。
秦妈妈说完从包袱里掏出一件衣裳递给徐夫人。
“这是嫣红托我给您的,她说现在夫家人管着她,不让她劳累了,也就只能做这一件了。”
徐夫人接过来,看那细密的针脚,忍不住赞叹。
“嫣红是个好姑娘。”
“听说您来汴梁是寻旧主?”徐夫人问道,“可有眉目?”
“一点都没有。”秦妈妈说道,“这么多年,旧主还在不在汴梁都不知道,只不过心里一直有这么个念想,想来看看。”
“不着急。实在不行,就去找玉儿,他认识的人多,总有法子。”徐夫人说道,“这孩子说您不好意思住在家里,我就做主在隔壁给您赁了间屋子。就挨着这院子,这样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那院子也只住着一个妇人,听闻是个寡妇,倒也清净。”
“这可多谢您了。”秦妈妈笑着说道。因为不清楚要在汴梁城待多久,她又舍不得银钱,只求徐玉郎给她赁一间小屋子就好。
徐夫人留秦妈妈用了顿饭,这才遣人带她去隔壁院子。
秦妈妈走进院子,就见一个妇人背对着她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她虚着眼仔细瞧了瞧,这背影,怎么如此眼熟?
“白夫人,我们来了。”侍女朗声说道。
“我这就来。”
那妇人说完之后,站起身来拿放在一旁的帕子擦擦手,则会才转过身来。
两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白夫人,这位就是我家夫人说的秦妈妈。”侍女笑着说道。
“好好好。”那位夫人说道,“就住下吧。”
侍女帮着秦妈妈把包袱放到西边的厢房,又跟白夫人客套了几句。
“秦妈妈,婢子先回去了。”那侍女说道,“晚上记得过来用饭,我们公子要见您呢!”
“一定一定!”秦妈妈说道。
那侍女走了以后,白夫人关上院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妈妈跟着,握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竟然是你?”白夫人激动的嘴唇在发抖,“居然真的是你!”
秦妈妈也含着眼泪看着白夫人,说:“没想到,居然一回来就遇见了你,可真好。你什么时候来的?”
“去年。”白夫人说着拉着秦妈妈的手往屋里走去,“进屋说进屋说。”
“没见到太子妃?”秦妈妈坐到椅子上,急急地问道。
“我在汴梁城一直深居简出。”白夫人说道,“先不说这个,怎么你也认识徐家公子?”
“他是我那干女儿以前的客人。”秦妈妈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我来汴梁两眼一抹黑,没办法,就求了徐公子。”
白妈妈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你可知道小公主是谁?正是那位徐公子。那位,是女扮男装!”
“什么?”秦妈妈惊讶地瞪大眼睛,“怪不得我一直瞧着他像极了先太子。可是,白姐姐,既然是你带着小公主去的苏州,怎么她却养在徐家?”
“这话可说起来可就长了。”白夫人倒了杯茶给秦妈妈,“我慢慢讲给你听。”
原来,那日白氏带着小公主离开汴梁之后,一路去了苏州。白氏警惕得很,一路上她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所以很是小心。她不敢走落单,借口自己是个寡妇,带着孩子投奔娘家,搭着一家商户的队伍,一路到了苏州。
进城后,她带着小公主找了间客栈住下。半夜的时候,她不敢睡,瞧瞧走到门口,果然从门缝里发现有人在门外站着。
看来行迹暴露了,白氏暗想。
第二日,她赶忙带着小公主离开客栈,她在苏州城绕了好几圈,却一直甩不开跟在她身后的人。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白氏最后没有办法,给小公主喂了搀着安神汤的牛乳,趁人不备,把她包好放在河边的芦苇从里。自己则跳到水里,一路往前游。
她故意弄出很大动静,没一会儿,就听见岸上传来的脚步声跟说话声。
“人就在河里,追!我就不信她带着孩子不上岸!”
白氏想了想,故作体力不支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叼了根芦苇管就潜在水里。
寒冬腊月,那水冰冷刺骨,白氏却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过了许久,岸上不见动静,她才往小公主所在的地方游去。
她回到那里,徐老爷刚刚命人把小公主报上马车。白氏借着月光把马车上的表计看得清清楚楚,心道自己折腾这么一场,明日肯定要病的。到时候不用说照顾小公主,估计连这条命都不见得能保得住。那家人看着也是积善人家,小公主在他家,比跟在她身边更安全。
这么想着,白氏就放任徐老爷抱走了孩子。
白妈妈见马车走了,这才从水里出来。她扔了一只鞋子到水里,这才抖抖索索地离开。她冻得浑身发抖,迫不得已,敲开了岸边一家人的大门。
她借口自己新寡,又没个孩子傍身,被婆家赶了出来,跳河之后却又害怕起来。她这幅样子哪儿去不了,就想借住几晚。
也是老天保佑白氏,那家人是一个寡妇带着五岁的儿子。那妇人见她可怜,身世又跟自己差不多,给的银子也不少,就让她住了下来。
白氏整整病了七日才好。病好后,她就去给客栈帮工,顺道打听那户人家。
幸亏她记性好,很快就打听出来那家是城里绸缎商徐家。她想了想,就在徐家旁边赁了个院子。
“这些年,我深居简出。但是一直都在打听徐家的事情。”白妈妈说道,“他们在苏州,我就在苏州。他们阖家回了金陵,我就跟着回金陵。他们来汴梁,我也跟了过来。”
“你受苦了。”秦妈妈说道。
“我挺好的。”白氏笑着说道,“虽然我没教养公主,但是我一直在她身边,明里暗里地护着她。徐家人都是好心人,待公主视若己出,也算是给小公主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可比跟在我身边强多了。”
“太子妃那边?”秦妈妈问道。
“我也打听了。太子妃现今在万安寺修行。”白氏说道,“我见那孩子每日都高高兴兴的,可见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徐家亲生的。所以,我很是不忍心戳破真相。”
“可是,终归她是要知道的。”秦妈妈说道,“虽然闻人瑾毕竟被贬为庶人,可是柳贵妃尚且在皇家享受后人供奉,那闻人瑜,也活得好好的。太子妃布了这么久的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白氏没有吭声。
“生在皇家,这就是她的命!”
秦妈妈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也已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