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补觉的计划落空,姜稚月耷拉着脑袋跟在人群后离开会议室。
加菲猫不知从哪窜出来,重重一拳排在她肩膀上,姜稚月瞬间醒了。
“放心,学长不会让你坐小三轮去的。”男生敦厚的脸庞几乎要撑破眼镜框,“你哥开车去,你坐他的车。”
姜稚月的睡意被他一掌拍散,她幽幽转过头:“学长,我有个不好的消息想告诉你。”
毛杰附耳过来:“你说。”
姜稚月清了清嗓子,吐字清晰道:“你看起来又胖了十斤。”
毛杰:“……”
“还不是因为昨天的排骨汤太好喝了!”
下午三点,姜稚月到学校北门,打眼望去一小撮人就三辆电动三轮如何安排座位进行商榷。她悄悄走到白色轿车前,趁其他人不注意躬身坐进去。
对不起,在大冬天坐露天敞篷车,她受不住。
安静的车厢内还有其他人,姜稚月的视野内先是出现一只修长的手,顺着干净的白色毛衣衣袖往上,她看到梦里追问她的那张脸,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稚月下意识看向他的脚,看来排骨汤真的有效果。
不仅能让人一夜增肥,还可以瞬间接骨。
姜别经由后视镜打量后座上的两个人,下一秒,对上女孩清澈的眼睛。
姜稚月舔了舔嘴唇,“哥哥,我记得家里阿姨炖的猪脚汤也挺好喝的。”
作者有话要说:吃啥补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黎的戏份很重哦。
第23章甜度23%
车窗外的三辆小三轮坐满人正以龟速行驶,窗内的气氛一时难以言明。
家里阿姨经常说吃什么补什么,姜别轻易摸透姜稚月的小心思,不过吃再多猪脚也困不住寂寞难耐的小猪崽,脚扭伤了还要跟着他们去孤儿院凑热闹。
贺随回过头,摆弄手机的动作停住。斟酌着说辞该如何温柔地拒绝小朋友的好意,不等想出合适的话语,就听驾驶座上的人凉凉开口:“吃猪脚能让他老实呆在宿舍养伤吗?”
姜稚月不多犹豫,摇头:“不能。”
姜别翘起唇角,慢条斯理补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猪脚剁掉,割以永治。”
好狠一男的。
姜稚月讷讷垂头,脑补出贺随没有脚的画面,她将永远见不到他骑酷帅拽霸狂的机车驰骋千里所向披靡的样子——这绝对不可以。
日渐西沉,天边被落日染成猩红浓重的胭脂色。淡薄的光线透过明净的玻璃倾斜而入,给男生凌厉的侧脸线条镀上一层柔和的釉。
姜稚月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默不作声抬头看着他。
贺随把手机放进裤兜,侧目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姜稚月用一种极度惋惜外加关切的语气问:“学长,你为什么不好好养伤呢?”
贺随看出小朋友是真关心他的伤势,先是送汤,今天又想送猪脚。他俯身靠过去几寸,尽量放缓语调,“我闷,想出来喘口气。”
姜稚月好不容易收紧的同情心被他打了个七零八碎泛滥开来。
她抿紧嘴唇,伸出左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想要通过这个安抚性质的举动请他不要气馁,更不要不开心。
贺随的眼睛黑而亮,静静凝视她几秒,然后以更轻的力道蹭了下小姑娘的手心,“谢谢,小朋友。”
一阵温热的触感自皮肤传来,姜稚月迟钝了会儿,回过神后迅速收回手。
温度还残留在手心里,她攥紧那只手,悄悄移开视线,耳尖止不住发热。
这幅旖旎而温情的画面一丝不落全部映入姜别的眼底,他技术熟练驾驶车子的途中,慢悠悠递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姜别呵笑一声:“你刚才是不是摸了他的头?”
姜稚月记起昨天他问的那句话,不由得缩起脖颈,有些底气不足。
贺随笑容很淡,以为她哥是吃醋,现在他最好不要掺合进去,可不想下一秒,姜别保持斯文低淡的声音继续说:“像是在摸一只狗。”
像是!在摸一只狗!!
姜稚月发现自从她哥回国后,从小养成的好习惯全被丢在大洋彼岸,腹黑性格不加掩饰,说不准还有妹控兽耳等一系列隐藏的癖好。
贺随不气不恼,云淡风轻靠回座椅,“别说,说就是你羡慕。”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直至市孤儿院门前,车厢里没有人再主动说一句话。大概快到感恩节,最近孤儿院的活动比较多,正门前停靠着整排车辆,停车位所剩无几。
姜稚月指挥姜别往后门开,熟稔的口吻引来身侧人的注目。
好在知道孤儿院后门的人不多,姜别停好车,三个人搬出后备箱的捐赠礼品,等待其他人出现。
三轮车的速度肯定不比四个轮的车,先天优势就输了一大截。
半个小时后,毛杰驾驶第一辆小三轮冲过终点,林桤学长紧随其后。车上搭载的几个小女生脸色发白,下车后秘书长死死卡住毛杰的脖子:“妈的,老娘要窒息了。”
面试时端庄优雅像名媛,如今成为同僚,小姐姐不再伪装。
姜稚月后退两步,避免战火波及无辜。
孤儿院的负责人踩着点儿跑出楼,身后跟着几个义工,帮忙将捐赠的衣物和书籍搬至仓库,和林桤打过招呼,目光停在一旁的女生身上。
“稚月?好久不见你来了。”负责人笑着迎上去,握住她的手,“辰辰昨天还念叨你呢。”
辰辰是姜家助养的一个孩子,生来身带残疾,被亲生父母遗弃在湖边,警方捡到后寻找生身父母未果,最后送至孤儿院。
姜稚月打过招呼,拉动姜别的衣袖:“哥,你要去看辰辰吗?”
姜别转头看向拄着拐杖行动不便的好友,“你去吗?”
贺随扬起眉稍,不避不让迎上他略带挑衅的目光,嘴角掀动说:“去。”
姜稚月敏锐地察觉出他们对视间的电光石火,小火苗噼里啪啦乱蹦,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爱的小火苗?
因为贺随不好好在宿舍养伤,姜别劝说无用,心疼中带着关心,通过变相打击,激励好基友重整旗鼓。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姜稚月走在前面带路,辰辰的腿不方便,房间安排在一楼,没想到无意间便利了贺随。
院子里,坐轮椅的小男孩认真看书,听见响动抬起头。
如果他腿脚自由,此刻一定会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过来抱住姜稚月。
男孩转动轮椅,小手挥舞在空中:“姐姐,你来看我啦。”
姜稚月快走几步到他跟前,半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辰辰最近乖不乖啊,有没有想我?”
苏辰认识姜别,小心翼翼拽住她的手问:“姐姐,另一个哥哥是谁啊?”
彼时,姜别正与贺随就【女孩触摸异性的脑袋,是真心安慰还是变相示好】进行深度讨论,作为哥哥,姜别从来没有享受过妹妹的摸头安慰。
等贺随走近,苏辰突然睁大眼:“我认识你!!Kio车队的副队长,去年CSBK的亚军!”
姜稚月愣愣回头,如果没记错,前不久去的俱乐部就叫Kio。但她和辰辰相识多年,第一次知道他关注赛车。
辰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小脸骤然绷紧,“我偶然在电视上看见的。”
贺随看破他的伪装,掀动唇角微微一笑,算是和小孩儿打过招呼。
姜稚月陪苏辰玩了一会儿,被林桤招呼过去帮忙,贺随慢慢落在后面,听见轮椅碾过枯叶的细簌响声。
他停下步子,回过头,然后拄着拐杖再次回到小孩对面。即便拄着拐,男生浑身的矜贵气息也没被敛却半分。
贺随俯身,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保密的动作:“告诉哥哥,喜欢机车吗?”==
苏辰犹豫片刻,咬着嘴唇点头:“喜欢。”
贺随学姜稚月的动作,抬手抵住小孩儿的发顶,“那辰辰要好好做复健,等到站起来那天,哥哥教你骑车。”
苏辰眼睛变得格外亮,急迫地抓住他的手:“真……真的可以吗?”
走廊那端响起脚步声,估计是有人找不到他,原路返回来寻。
贺随站直身,向他保证,走出两步,小孩儿扬声喊:“——哥哥,这次你要拿冠军!”
姜稚月不放心贺随一个人走路,半道拐回去准备陪着他,没想到贺随不仅是个Bking,还有做交际花的潜质,半分钟不到,一向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的辰辰竟然主动为他加油。
姜稚月疑惑地问:“你和辰辰聊什么了?他看起来挺喜欢你。”
贺随手肘支着拐杖的扶手,桃花眼微微眯起,自带蛊惑人心的特效。他冲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点儿。
姜稚月不疑有他,附耳靠过去。
女孩小巧的耳廓藏在发间,露出一小抹微红的耳尖。
贺随眸光稍沉,语气懒散而轻快:“他问我对你好不好。”
顿了下,他沉声补充:“我说——谢谢你。”
温热的气息染上她的耳廓,姜稚月飞快跳开一步,不自觉伸手去碰烧红的耳朵。
辰辰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哪懂这些。
明明是……明明就是他借题发挥,不敢直接道谢,才引诱她过去。
贺随已经走出几步,发现小姑娘没跟上,歪头拉长语调提醒:“走了,小朋友。”
姜稚月垂着头小步快走几步,和他错肩而过时,头发盖不住泛红的耳朵。
耳尖容易红的小朋友。
贺随轻轻弯起嘴角,笑着跟上去。
距离比赛还剩一周的时候,贺随的脚能触地走路,姜别不放心载他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放弃比赛,不然牵动伤口很容易造成二次损伤。
回到车上,姜别沉默许久,转头看向副驾驶:“弃赛吗?”
贺随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往下扒拉了点儿,听见他这话倍感意外,他一双眼睛直勾勾打量人的时候,总有种看透一切却不露于表的阴险。
姜别觉得他那股阴险劲儿又上来了,“为了你自己好。”
贺随眼皮子都不动,窝进车座里半天没反应。这几天他也没睡好,长期处于丧志状态很容易扑上去咬对方两口。
半晌,他坐直身,话中听不出情绪:“姜别,这次我必须去。”
姜别不太理解,“车队失去赞助商,你完全可以再拉赞助,甚至自己投赞助。”
这么拼,有必要吗。
贺随颇为无奈瞅了眼人傻钱多的姜小总,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你没有钱我可以给你宰,宰不够算你输”的谜之自信。
姜别想起什么,“真打算让我妹去比赛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有点少……
希望明天可以写多一点=v=
第24章甜度24%
下午五点多,夜幕缓缓降落,车子混进长而无尽头的车流中,忽闪而过的车前灯与霓虹光亮混在一起。光线明灭而刺眼,贺随歪头看着窗外,揉了下额角笑说:“都邀请她了,骗小孩儿不好。”
姜别将贺随送回家,赶在他下车前,叫住他:“蒋阿姨同意你去吗?”
贺随短暂地沉默了会儿,无数种回答从他心中闪过,但哪个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后他把话题岔开:“你怎么比我妈还念叨,路上小心。”
贺随拉开雕花大门进入园子,马上要进门时脚步略顿,局促的样子像考差不敢进门的小孩儿。良久,他肩线松懈透出几分释然,神情更接近于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顾。
屋内,蒋媛和丈夫正鉴赏客厅中的一副字画,听见开门声扭头看去。
贺随简单打过招呼,换好拖鞋上楼。没过一会儿,蒋媛端着杯热牛奶敲门,“阿随,妈妈有话和你说。”
贺随收回要拉动抽屉的手,坐在旋转椅上轻轻转动一个弧度,抬头望向门口。他垂头,手指攥紧,几乎在看清母亲的神情时就瞬间猜透她想说的话。
蒋媛放下手中的牛奶,“下周六是你舅舅的忌日,你有没有时间和妈妈一起去祭拜?”
贺随小的时候并不是父母亲自照料,养在老爷子膝下,家里还有个比母亲小十岁的舅舅。那时候老爷子对于他那个叛逆不好管的儿子无可奈何,只希望他不要惹出大乱子,更不要带坏外孙。
所有人都不曾料到,三年前的一场比赛,曾被喻为“CSBK无冕之王”的车手,因拐弯速度太猛,连人带车冲出跑道撞上一旁的山体。
车毁人亡,使无数从业者及粉丝唏嘘悲恸。
干净敞亮的房间中仅剩下钟表咔哒转动的声响,沉默缓慢而无止境地延长,夜色透过窗扇渗进屋内,将沉寂的氛围烘托地更为难耐。
两人无声对视良久,贺随先撇开眼,“我那天有事,去不了。”
蒋媛愣了愣,这个回答出乎预料,“很急的事情吗,不可以推掉?”
“是,很急。”他的声音低哑,声速缓慢,像是有意给对方心理准备的时间,“有场比赛需要去。”
蒋媛的脸色一点点褪去正常的血色,变得格外苍白。她动作急促,手指抓住桌沿,另一只手紧紧扣住贺随的肩膀,嘴唇翕动数下,艰难地开口:“你舅舅的教训还嫌不够吗?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抓住他肩膀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力道,隔着一层薄薄的家居服,指甲陷进皮肉。
贺随皱了皱眉头,向她保证,“妈,我答应你,只此一次。”
就这一次,拿回本该属于舅舅的东西,他期待了一辈子,热爱了一辈子,到头来都无缘亲手捧起的冠军奖杯。
蒋媛是哭着离开的,贺随上一次见她哭是舅舅去世时,一向坚强的女人突然倒下了。
他转回书桌前,重又拉开第一层的抽屉,一摞外文原版书籍底下压着一方木匣。匣子保存时间太过久远,表面的漆层被摩擦掉原本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