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惊喜地说,你真是有心了。
脚踩在地板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咯吱声,今岁家的陈设老旧,却都被保存得很好,地板还时常打蜡,可反射光线。佐佐木抬头,又看见暖橙色的灯光打在墙面上,过道尽头还有上世纪制造的古董小柜,美人瓶端坐在柜面上,一支红杏独秀。
温暖、古旧,是他对今岁家的第一印象,此地是温馨的,佐佐木的心才舒展一会儿却阿嚏阿嚏连续打好几个喷嚏,女性用担忧的眼神看他说:没事吧?
没、没关系。他其实还想打喷嚏,却强行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就是柠檬香有点刺激,没有感冒,你放心吧。
他还以为T小姐家就算有暗香浮动也会是黑方香,哪里知道是刺激的工业柠檬味。
佐佐木被请到餐桌前,T小姐坚持要给他找些预防感冒的草茶,茶包听她说放在二楼,跟医疗箱在一起,于是就把人安置在餐桌后的椅子上,自己噔噔噔上楼找。
男人独自坐着难免无聊,他先抬头看天花板,T小姐家的天花板与寻常民屋不同,竟然贴了些带纹路的布,说是墙布也不像,可能是另一种工艺,他说不出那些纹路到底是什么,却觉得怪好看的,一不留神竟然盯着看了老半天。
不知从哪一个时间段开始,那些漩涡式迂回的纹路忽然改变了,它们越卷越深越卷越深,连带着周围的光、影、空间一并扭曲了,佐佐木不由睁大眼睛,想要看究竟,却见它们幻化出了恶鬼的面貌。
吓!他被骇得站起身来,木质椅子腿猛地在地板上一拉,发出刺耳的尖声。
S先生?T小姐也听到动静了,喊声遥遥传来。
没事!佐佐木赶忙回应,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
啊。T小姐大声说,请您再等一会儿,我还在找茶包。
没事没事,你随意找。
佐佐木再也不敢坐回去了,他又抬头看天花板,却发现它们恢复原样,先前昙花一现的恶鬼似乎是自己的臆想,已不复存在。
[太怪了。]他却无法遗忘刚才所见的场景,实现逡巡屋内一周,看不见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却又忽地察觉到空气中古怪的违和感。
他以为自己在妖怪屋里。
[不会不会不会。]佐佐木连番甩头,[什么妖怪屋,都是志怪小说里的玩意儿,现实怎么可能出现?就算异能力是存在的,那也属于科学的范畴,跟怪异不沾边。]
一道视线,锁定他。
恶鬼睁开了眼睛。
佐佐木又打了个冷颤,他不想坐回原本的座位了,就干脆在餐厅里打转,脚步下意识放轻,他其实搞不太清自己的想法,只是出于本能不想惊扰到二楼的T小姐。
开放式厨房的台面上放了一台崭新的破壁机,水池链接下水管道,端口却被不知名的酸性溶液腐蚀了。
佐佐木想要逃避,他希望自己从不曾有引以为豪的敏锐观察力。
分类垃圾也放在厨房,大概是没有清理过,佐佐木唾弃自己像个变态,手却忍不住解开大垃圾袋上的结。
[你在犯罪。]
在进行搜查任务时,他们绝不会放过垃圾袋,许多犯罪者都会将作案工具丢进垃圾袋处理,高明点的军警还能从垃圾中推测出当事人的生活轨迹。
今岁止应是一人独居,厨房垃圾不是很多,不过在打开生活用品时,佐佐木却发现了男性的衣装,这让他动作停滞了。
[没有男性生活的痕迹,却有衣服。]他很确定食物仅够一成年女性食用。
[而且这衣服,我好像见过。]
他在第三个垃圾袋中翻出了一枚手表。
是军警统一发的。
22:03pm。
[时间差不多了。]
今岁夫人走下楼,她拿了一包花草茶,拐过门只见佐佐木端端正正坐着等她,桌面上放了块表。
请等一下。她了然道,等我泡一壶茶。
佐佐木无疑是冷静的,他看T小姐穿上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随即端着托盘出来,托盘上有俩精致的小碟,盛放羊羹,又配了银制的小叉子。茶装在壶里,壶口喷热气。
两人面对面坐着。
草间前辈。佐佐木开口了,草间前辈还活着吗?
今岁夫人微笑。
不。她说,死了。
你们。佐佐木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什么仇怨吗?
不。今岁夫人又说,没有。
你在说谎。佐佐木说,如果没有仇怨的话,为什么要杀人。他在脑海中回忆过去的失踪事件,是对军警整个群体有仇怨吗?
你准备杀了我吗?
今岁夫人还没有说话,她在想,如果自己笑笑说或许哦会不会显得更加洒脱些,但一想到对面的是佐佐木,她又觉得没法那么说了。
可能是的。
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两句话是一起说出来的,不分先后,今岁夫人的脸色变了,她微笑,笑意不达眼底,似戴上一块面具:为什么那么说。她说,什么叫做暴露自己。
就是暴露自己。佐佐木还挺不卑不亢的,说话语调并不嗫嚅,却也不高昂,他剥离了理智从更为宏观的角度分析今岁夫人的行为,这是他跟津岛修治才学会的,骸骨明明能用破壁机打碎却要扔进下水道,昨天的生活垃圾分明可以找地方掩埋,更简单的方法是更改读书会的时间与地点,你刚刚在楼上呆那么久的时间不是为了让我发现这一切吗?
今岁夫人哑口无言,她说:你问得太直接了。她摇摇头说,我以为你会留有余裕。
不。他说,换成几天前我不会直接说,但前几天起有人教我,直接的话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它像是一把刀子可以剖开人柔软的内心,他说话声变得很低,我得看清楚自己,也看清楚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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