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之撇过头不看他俩,咬住嘴唇不说话,而一旁的沈澜却忽然动了,几步上前,来到临子期的面前,掰过了她的肩膀,声音冷的几乎能穿透在场人的心脏。
“伤口怎么回事。”
临子期转头一看,吓了一跳。
原本已经愈合开始长新肉的伤口被顾沂辰这个力气极大的将军竟然一把扯裂开了,鲜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径直的往外冒,已经染红了一小块衣裳,看起来触目惊心。
临子期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她原本以为伤口只是被牵扯了一下,却没想到直接裂开了,原本咬咬牙还能忍一忍的疼痛瞬间就被放大了好几倍,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伸手揪住了沈澜的袖口,委屈的鳖着嘴说,“他……他扯的,我又没惹他,就是想要回房间而已,他就对我动手……”
“你……”顾沂辰被她这反应弄得不知道作何反应,皱眉盯着她的眼睛,想看看她的演技究竟是有多好,“你的房间怎么可能在那儿,那边是沈家的重地,只有瑾之和沈家自己人才能住在那里。”
结果临子期的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从眼角滑落下来,砸在了沈澜雪白的衣袖上。
“他,他欺负我……”临子期抬头看着沈澜,满眼都是委屈,就像是个跟家长告状的孩子,眨巴着眼睛,乌黑的睫毛上沾染了些许泪花,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沈澜低头看着她这模样,原本冰冷的眼神渐渐如融化的坚冰,缓和了下来。
“没事,你先回房。”沈澜轻声说。
“嗯。”临子期乖巧的不行,要往前走,肩膀却忽然传来剧痛,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沈澜见她这样,急忙伸手轻轻地护在了她的身前,随后顺手一把将她轻飘飘的身子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临子期深吸一口气,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
这……这不太好吧。
但是在外人面前,临子期还是打算乖乖听话,便转过脸,几乎将脸埋进了沈澜的怀里,一脸不想见人的样子。
看着沈澜突如其来的动作,顾沂辰和苏瑾之也愣住了,沈澜倒是处变不惊,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模样,朝他们微微颔首,算是礼貌,随后抬脚便要走。
“等等……”顾沂辰似乎还有话想说,“沈澜,你小心点,这个女人就是个……”
“她前几日为了我挡了一箭,伤可见骨,就在胳膊上。”沈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遍寻良方,才制成一味生肌的药,此药的一味药引我遍寻不得,花了重金利用了本家的关系才买到,如今伤口裂开,又要增加药量。”沈澜声音从头到尾都非常淡然,可一字一句的,顾沂辰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钱倒是次要,我沈某不在乎那些,可她最怕苦,又怕疼,喝了那么多苦药才愈合了些,你这一扯,她又要吃苦受疼。”沈澜看都不看顾沂辰一眼,只是温柔的看着怀中的临子期埋在自己怀里的毛茸茸的头发。
话音刚落,顾沂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听沈澜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顾将军,子期她就住在我房中,正是那个方向,以后不要再拦她了。沈家虽然势力不大,却有自己的规矩,我是看在苏姑娘的面上,才允许你住在这儿,下次顾将军若是再找她的麻烦,沈某只能请你出去。”
沈澜话说完,便抱着临子期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沂辰这下是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神医沈澜竟然这般护着这个临子期。
并且,从他那温柔的眼神当中,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难道……
顾沂辰想到那个答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觉得,一定是锦安这个女人撒娇骗人,用手段把沈澜给迷惑了。
“沂辰,你怎么了?”一旁的苏瑾之看顾沂辰这样愤怒的模样,皱眉看着他,“你平时不这样的,怎么今日这样不冷静?”
“还不是那个……”顾沂辰指了指临子期和沈澜离去的方向,话却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沂辰,锦安公主是沈家的贵客,她与沈澜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情,她是什么样的人,沈公子不会看走眼的,我今日只看你总是找锦安公主的茬儿,还弄伤了人家,今日是你的不对。”苏瑾之虽然话语中带着怪罪的味道,可眼神合语气依旧柔和,她温和的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仿佛在摸一个暴躁的大狗。
顾沂辰一下子就成了一个被顺毛的大狗,就是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我感觉锦安公主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穷凶极恶,我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她应该……是个很单纯的人。”苏瑾之偏头微笑,看了顾沂辰一眼,“你说是吗?”
顾沂辰一愣,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只觉得身心一下子就舒适了,浑身的戾气和暴躁也渐渐淡去了,他脸一红,伸手将苏瑾之搂在了怀里,动作毛毛躁躁的,脸上挂着临子期称之为“铁憨憨”的笑容笑着说,“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临子期被沈澜一路抱着,一开始还好,当路过几个窃窃私语满脸带笑的小童子之后,她彻底绷不住了,嘟囔着,“你放我下来吧,我,我可以自己走了。”
“别乱动。”沈澜低声在临子期的耳边说道。
他低哑的声音夹带着一股热风,吹在临子期的耳廓上,临子期一下子浑身僵硬,脸直接红的透透的了。
沈澜看着她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神色终于缓和了些。
“你今日怎么跑出来了,不在院子里好好呆着。”他轻声说。
“那你呢,你怎么好几日都不来?”临子期抬眸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眼眶还有些红红的,看起来娇气十足,仿佛已期盼了他很久。
沈澜眸色一动,抬眸不看她。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自然有事要忙的,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我听那些小童子说,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临子期忽然觉得自己这样问好像并不合适,沈澜去哪里,哪是自己能管的。
“有点事,耽误了。”沈澜云淡风轻的说。
几步远的路程,在沈澜的怀里变得相当的漫长,临子期垂着脑袋,开口道,“还有,这个治伤的药,让你……破费了。”
“你不必介怀,我诓他的。”沈澜说。
“啊?”临子期惊讶地抬起头,沈澜面不改色,也看不出来他所说是真是假。
沈澜跨入房中,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低头道,“下次遇到与你有婚约的那位,他若是再纠缠,你就直接让人来找我。”
不知道为什么,当沈澜提及“与你有婚约的那位”这几个字的时候,眉宇间似乎有些难以让人察觉的戾气一闪而过,临子期赶紧点了点头。
“我,我会与他退婚的。”临子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沈澜说这个,像是在解释着什么似的,她说完以后才觉得说这个似乎不太合适,赶紧找补,“谢谢你今日为我解围。”
“不必谢我。”沈澜幽幽的开口,随后伸手开始解她的腰带。
“……”临子期陡然一惊,在床上往后不自觉的缩了缩。
沈澜手一僵,长睫低垂,缓缓的缩回了手。
“给你上药,看看伤势如何。”他像是在解释刚刚那看起来有些突兀的行为。
临子期脸一红,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哦,这样。”
她赶紧直起身子,伸手主动解开了腰带,心里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噗通噗通的乱跳个不停。
想什么呢,人家是正经的医者,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反而让他尴尬。
临子期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于是手上的动作愈发利落了起来,速度很快的把外头的罩衫给脱了。
沈澜看着她毫无心里负担的脱衣服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
临子期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主动开始脱第二件。
沈澜怔了怔,忽然摁住了她的手。
“不必……”沈澜的声音有点低哑,可是当他的手指触及她手腕处的脉象时,眸色蓦然一沉,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他轻缓地捏住她脖颈处的布料,缓缓的往下扯,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露出了一片惨不忍睹的皮肤。
原本包扎好的伤口上已经渗满了血,衣裳上也沾染的到处都是,沈澜目不斜视的飞快将包裹伤口的纱布取了下来,用干净的棉布轻轻地将她的伤口周围擦拭干净。
临子期扭过头不看自己的伤口,但是麻木的疼痛感依旧源源不断的从手臂上方传来,她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努力的忍着,沈澜看着她那模样,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更轻了些。
“那个,神医大大……”
“叫我沈澜就行。”沈澜低声说。
“沈……沈澜,多谢你为我费心,我一直很想感谢你,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次为你挡箭,也是出于愧疚,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更不用特地为我做什么。麻烦是我带来的,让你遭受现在这些事,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临子期小心翼翼的说。
“为何忽然说这些。”沈澜手上的动作依旧温柔,他抬眸看了看她粉红的耳根,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你不是对我情根深种吗?怎么,挡箭只是愧疚?”
“啊,那些……”临子期一想到自己当初为了治病厚着脸皮说出的话就尴尬的可以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她用剩下的那只手捂住脸,说,“对不起。”
“嗯?”沈澜看着她害羞的模样,眼角弯了弯,故意问,“怎么?”
“对不起,当初骗你是我的不对,为了让你给我治病,我不仅编造了身份,还故意说自己喜欢你,让你难堪,还大肆宣扬,当时你一定很生气吧,毕竟是这么拙劣的谎言,你一定一眼就识破了。”临子期说。
沈澜的手微微一顿,眼角的笑容消失了,房间里安静一片,半晌,他才拿过一旁的药粉,给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洒在伤口上,指尖泛白,没有出声。
“你这么聪明,肯定也猜得出来,鱼鲭鱼鲤恐怕还当真了。”临子期转过头看向沈澜,朝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双桃花眼清透烂漫,弯弯的好似月牙儿一般勾人。
沈澜呼吸一滞,丢下手中的药瓶,站起身。
“我让其他人给你包扎。”话音刚落,他便推门走了,背影倒是有些难得的狼狈。
临子期看着他的背影,捏着自己的手指,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当初是骗他的,现在却不是了,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出口。
沈澜这样完美的存在,对她而言,恐怕只能是妄想吧。沈澜早就看出她的身份,猜出她的动机,当初把她留下,也只是静静的看她表演罢了,如今若是真的表露出对他的喜欢,他恐怕……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再留下。
就像之前听说的那样,对待那些喜欢他的女子冷心冷意,甚至根本就不会留在身边,只有现在这样,才可以继续在她身边呆着吧。
临子期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他若是再这样对她好,恐怕心中对他的依赖和动心,就要控制不住了。
沈澜冷着一张脸,从房间出来以后径直去了药庐,药庐里的鱼鲭鱼鲤都在忙碌着,沈澜开口,“鱼鲤,你去临子期那儿,帮她包扎一下伤口。”
“哦,好的公子。”鱼鲤把手头的活儿交给鱼鲭,便转头跑了。
鱼鲭察言观色,发现公子心情很差。
他默默地退后,想要远离这个浑身低气压的公子,可是沈澜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鱼鲭,过来。”
鱼鲭背脊一凉,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38章死马当活马医(18)
他期期艾艾、慢慢吞吞,小心翼翼的走到沈澜的面前,手里拿着药匣子,抬起头,用最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沈澜。
沈澜却没有找茬,语气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说,“我找来的药材呢。”
“依照公子的吩咐,正在炮制中,很快就能给子期姑娘入药了。”鱼鲭赶紧说。
“抓紧时间。”沈澜微微蹙眉,“时间不多了。”
“什……什么意思,时间不多……是子期姑娘她……那什么了吗?”鱼鲭一听这个,整个人都进入了紧绷的状态。
沈澜听到这几个字,眉头没来由的一凝。
鱼鲭自觉说错话,赶紧吐了吐舌头,假装刚刚的话跟自己没关系。
临子期姑娘在自家公子心中有多么特别,鱼鲭觉得没有其他人会比他了解的更加清楚了。公子所有的退让和无底线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并且自信如公子,一定是觉得自己可以治好她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鱼鲭自从跟着沈澜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消沉的模样,是的,消沉。
他眉眼间夹带着几许落寞之色,在人来人往的药庐中,仿佛一棵孤独的树,连头发丝都藏着一股孤独寂寞冷的气质。
鱼鲭不由自主的就开始猜测自家公子此时的心路历程,怎么想怎么觉得难受,一时间看着公子的神色当中满眼都是同情与哀悼。
沈澜有些心烦意乱的样子,随意的挥了挥手,“你去忙吧。”
“公子,你有什么烦心事吗?”鱼鲭大着胆子问,“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排忧解难。”
沈澜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但是在鱼鲭看来,却像是一个下一秒就会爆炸的炸弹,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准备开溜。
“排什么忧,解什么难啊。”忽然,一旁传来一个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鱼鲭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行礼,沈林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现在的小孩子啊,一个比一个机灵,自己还是个小不点,就要给你排忧解难了。”沈林脸上带着笑,坐在了沈澜的身边,可刚坐下,沈澜便转身出了药庐,沈林也不恼,像是习惯了他这幅样子,站起身步履缓慢地追了上去。
药庐建在山顶,风景独好,集天地之灵气,看起来十分气派,沈澜找了一旁的茶座坐下,动作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这茶还是童子们一大早准备的,水早已凉了,可沈澜还是喝了一杯,眼眸低垂,一点也没有因为对面多了一个人而有什么反应。
“因为临子期的事情烦恼吗?”沈林一面说着,一面见沈澜根本不给自己倒茶,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咂了一口,有些嫌弃的说,“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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