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四片儿玻璃小屏风,玻璃夹着洒金纸的小画,四片拼一卷,画得是雨湖堤岸的舫船和万灯下的园林,舫是吴其晗的画船,夜色园林则是墨古斋,细腻的工笔勾船和灯景,粗放的画风只用来描绘雨和夜韵,由远拉近,顿然身临其境之感。
船上立着几人,其中一个穿雨蓑戴斗笠,拎着一盏大灯。尽管画小人更小,却同兴哥儿的动态有七八分像。怪不得兴哥儿一眼认出。
画无落款,无印章,吴其晗看书赏画的阅历何其丰富,知道这画定然是夏苏亲笔绘制。
工笔最难说才气,只要下苦功,必有收获,而寥寥几笔雨色夜气却是这画卷的点睛之处。
唐宋的画风,江南的狂狷,夏苏仿了文征明的笔法,模出来的画。
赵青河没说错,夏苏的才能受限于临摹。
“夏姑娘为何不落款”兴哥儿判断为好画。
吴其晗不语。
不论不落款的原因为何,画是夏苏所摹,屏风却是赵青河的心思,两人配合无间,一份小小意思胜过他用钱买来的贵重,且又一回证明赵青河对夏苏的守护之情,而非轻视女子才华。
“兴哥儿,你说二爷我若求娶夏姑娘,可有胜算么”一脚踏上车辕,吴其晗突然打破沉默。
兴哥儿张大了嘴。
吴其晗失笑,赏这小子一颗毛栗子,“我以为你最机灵,对爷的心思无所不知。”
兴哥儿揉着脑袋,“不是,二爷对夏姑娘用心,我当然早看出来啦。吓煞我的是,一,您居然有娶她为妻的念头,二,您居然还没有把握。”
吴其晗二十有三,少年起就经商,温文儒雅的君子,不说到处留情,谈得来的红颜知己也有几个。
当然,那些都不是能当吴家二少奶奶的。
“谁不知道二爷眼高于顶。这几年太太给您看了多少好姑娘,您一个不要,夏姑娘嘛”兴哥儿嘿嘿笑两声,“我说实话您可别揍我,姑娘是好姑娘,但家世也太寒碜了,恐怕太太不肯点头。”
“照你的意思,只要我娘同意,这婚事定然能成”吴其晗没揍他,一时兴起的念头让这些日子辗转的心情有些沉淀。
“那还用说青河少爷很能干,将来也可能有大出息,但如今家底家世摆在那儿,同您攀上亲,就跟鲤鱼跳了龙门差不多。”兴哥儿持着公允的态度。
吴其晗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就以你的话为准,若是我娘同意,我仍娶不成夏姑娘,你就跳到西湖里去,捞一条能跳过龙门的鲤鱼给我吧。”
兴哥儿再度张大嘴,不担心自己跳西湖,而是他家二爷当真想娶夏姑娘
赵青河一回家,也让大驴负责拆看年礼。
他走到夏苏屋外瞧一眼,不见亮光,心想她真是越夜越自在,竟比他还晚归。
踱回自己的屋,大驴就冲他咧嘴笑。
“吴二爷偏心得很,送你一对没大用处的瓷瓶,却送苏娘一串手珠,珍珠又圆又亮,一看就知道很贵。”
赵青河看去,写着夏苏名的礼盒之中,果真嵌了十颗珍珠,不见得多大,胜在颗颗圆。
而且吴其晗显然考虑到送姑娘家的礼物要小心产生歧义,所以仅仅看似是手珠,其实却没有串线,就是一盒珍珠而已。
“不过,真是太好了,苏娘本来就没几件像样首饰,有了这些珍珠,可做一副好头面,去赵府里吃年夜饭也不会让人瞧不起。”大驴一下子高兴起来。
头面那不正中吴其晗的心思送的是珠子,打成首饰,就见珠如见人,不上心都难。
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赵青河眯了眯眼,忽然抬起眉梢,嘴角两边笑翘,“大驴,你到厨房把磨舂拿来。”
“哪个磨舂”大驴愣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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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片珍珠粉好
“老婶用来磨香料,那个小石头疙瘩。”赵青河夹起一颗珍珠在灯下照,又吹熄了灯。
大驴本来已走到屋门口,因突如其来的黑暗好奇回头,“少爷,灯怎么熄了”
“我看看这珠子是不是夜明珠。”黑漆漆的屋,诡沉沉的笑。
大驴完全不知自家少爷想什么,还跟着笑哈哈,“吴二爷再大方,也不能送一盒夜明珠吧那得值多少银子。”
“不是就好。”一二百两的东西,赵青河自认还浪费得起。
大驴将磨子放在桌上,看赵青河把手里那颗珍珠丢进磨子,仍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然后眼睁睁见他拿起石舂用力搅下去,嘎嘣,嘎吱,咔咔咔
珍珠裂了,碎了,成粉末了。
“我的娘”大驴昂叫一声,单脚跳到一边,手臂抬高遮住眼,简直吓煞,目不忍睹。
赵青河眉冷峭,眼眯笑,“谁踩你尾巴了”
“少爷”还不是他踩得吗
大驴放下手臂,哭丧着脸,难以置信赵青河的行为,“这可是质地上乘的珍珠啊”
“你不知道了吧珍珠磨成粉,对女子是最好的养颜护肤之物,再说,又是现成的,一文钱都不用多花。不像头面首饰这些,还得另外付加工费和材料费。”
赵青河大手灵活,一气拾了四颗丢入,噼哩啪啦浑搅浑敲,圆润的珠子变成了凄惨的粉状,在用来搅食材的磨子里,看上去和糯米粉一般无二。
珍珠粉
珍珠粉
珍珠粉
大驴觉得自己要是女的,一定会被少爷活生生气吐血。
“苏娘受伤之后脸色一直发黑,我正愁买不起贵重的补药,吴二爷真是送来及时雨。”另一半珠子下磨,咔咔咔咔,完全不手抖,甚至可以说神情欢畅。
还是消耗品好啊,用完就算,没有心理压力。
“吴二爷送什么了”夏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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