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完成嘱托的青琰如释重负,躬身退下。
夜色渐浓,周遭安静下来。张放独坐草席,距离他最近的人,都在十步之外守护。自从他的身份确认,韩氏兄弟、渠良、青琰奉他为主后,昔日亦友亦主的关系,逐渐被主仆关系取代。
“少主是君侯唯一的嫡血嗣子,尔等须时时小心侍奉。”邓展不止一次告诫这几个山野少年。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这位小主人将来必定会继承富平侯的爵位,是大汉朝响当当的侯爵。你们要心里有数,知道上下尊卑,莫要等到回长安后,失了礼数而被责罚。
“仅仅还只是个侯爵子啊,与平民之间就有如此鸿沟,那真正的侯爵会怎样大汉朝的天子又会怎样”已经渐渐体会到这个时代等级森严的张放,有时会有一丝迷茫。他不确定,当自己面对必须俯首的强权时,他能做到怎样的程度
黎明,当那一阵异响传来时,最先察觉并做出反应的,不是守夜的邓展,而是被重重保护,本应熟睡的张放。即使白天赶路再累,张放的睡眠时间并不因此而增加。身体疲劳恢复较慢,但精神能量恢复却很快,每天两个时辰的睡眠,不能再多了。
张放一动,韩氏兄弟、青琰等人立刻惊醒,再加上远远传来邓展的呼喝,整个宿营地顿时炸开。
这异响再熟悉不过,是马蹄声
当众人集结于拒马后面,挺矛张弓,如临大敌状时,远处奔来的,却只有三骑。
匈奴人只派三骑就想拿下他们自信过头了吧。
邓展惊疑不定,高举的手正犹豫着要不要劈下,蓦听少主猝喝:“停不要放箭,来者是友非敌。”
这会工夫,三骑已接近,众人也看得真切,果然是友非敌。
居然是刚分道扬镳不过一日夜的林天赐、李忍、鹿奴
邓展越过拒马,正要喝问,却见三人马不停蹄从众人面前飞驰而过,林天赐挥手大叫:“快走匈奴人在后面”
第五十八章同舟共济
感谢大盟、小胖、破沧桑、铁锤s
原以为会有一场遭遇战,结果直到张放一行跑出五十里,渡过一条大河,也没见匈奴人的影子。直到黄昏时分,河对岸出现两个疲惫的骑影,大伙才知道,能顺利摆脱匈奴人,全拜曹雄与初六所赐。
乌丹支离人的运气很不好,刚踏上西行道,就被卜骨须的搜捕队追及。卜骨须足有五六十骑,战力如何且不说,光是这悬殊的数量,一旦被追及,那就是死个定定。
卜骨须也发现不是正主,但没关系,只要当天参与了攻击莫奚部的人,都得死。
曹雄当机立断,他与初六诱敌断后,林天赐带着坚昆小王李忍及鹿奴先走。
不幸中的大幸是,当匈奴人发现乌丹支离人的行踪时,天色已暗,林天赐等人才得以趁夜色突围。而断后的曹雄与初六同样也是藉着暗夜的掩护,最终摆脱匈奴人。
饶是如此,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曹雄半身染血,初六身中六箭。
二人受伤如此之重,初见时的欢喜已变成悲痛。李忍、鹿奴忍不住恸哭。林天赐神色还算平静,但扶住二人的双手不停颤抖出卖了他的内心。
邓展与府卫帮助林天赐为二人验伤,结果不太乐观。曹雄是近战时被砍了一刀,左肩胛深可见骨。好在他穿了皮革内甲,阻挡了部分杀伤,这一刀才没把他的臂膀卸下来。
初六身插六箭,看上去吓人,其实真正造成伤害的只有两箭。其余四支箭的箭镞都是骨矢,虽然穿透皮甲,刺破皮肉,却未能贯入身体,杀伤自然有限。造成伤害的两支箭镞一是铜镞,一是铁镞,均破甲贯体,透股入背。
邓展曾是边军队率,林天赐也略通医理,两人都有处理外伤的经验,当下端水取布,好一阵忙乱,为二人处理伤口。
韩氏兄弟、青琰、渠良等人是见识过张放的医术的,只是张放眼下的身份已大不同,他不开口,谁也不敢贸然出声,只是眼睛随着张放的背影打转。
张放现在正拾起被拔出的铁镞箭,随手薅一把草,将箭头的血污擦去,定睛一看,倏地扭头:“等等,大腿处的箭伤不要包扎。”
邓展与林天赐俱停手,讶然回首。
张放施施然走近,将箭头一亮:“箭镞生锈了。”
林天赐眨巴着眼:“是生锈了,那又如何”
“最好不要包扎,开放伤口,否则恐有不测。”张放踌躇了一下,还是没说出“破伤风”这病症名。这时代中医的发展还很缓慢,许多典籍医方尚未问世,估计没人了解什么是破伤风。
被生锈利器所伤的创口最易感染破伤风,尤其是比较深的伤口,罹患可能性更大。因为破伤风杆菌是一种厌氧菌,越深的伤口越不容易接触空气就越易受感染。莫说是汉代,就算在现代,一旦破伤风发作,致死率也几乎是百分百。
张放将破伤风特有的身体强直,痉挛抽搐等症状一说。别说是邓展和林天赐,就是曹雄、初六都变了脸色,因为他们都见过出现这种症状而死的同伴。细细一想,无一例外,都曾受箭伤或较深刀斧伤。
初六原本因疼痛而显灰败的脸色,一听这话,几乎变黑了。
“公子当真博学,不知可有施救之法”这时代贵族垄断着最高端的知识,尽管张放只是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年,林天赐却半点不敢小觑。
“我来吧。”张放挽起袖子,接过林天赐手里的伤药与布条。
邓展失惊,正待劝阻,却被少主眼神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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