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礼“助葬必执绋”,绋就是拉柩的绳子,只能由亲友牵引。按制诸侯为四绋,富平共侯出殡执绋者,为张放、敬武公主、张平及张承彦,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式,并非当真出力。其中张承彦还承担高唱挽歌之责。
当一行送葬者来到杜陵时,时已近午,杜陵令段会宗已率胥吏迎候。之后,在段会宗亲自引领下,来到一处背山临水、草木茂盛的高地。这便是张氏家族墓葬区,埋葬着从高祖张汤、一代侯张安世、二代侯张延寿、三代侯张勃,以及被封阳都侯的张贺、张彭祖、张千秋等等张氏先人。
本代富平共侯张临,临终前曾有言“薄葬不起坟”,家人遵其遗嘱,除了天子赐予的玉衣、明器之外,只陪葬代表身份的四驾马车一具,少量漆器、陶器,别无长物。
而在墓地之旁左侧二十步外,有一间临时搭建的简陋草庐,那就是张放未来三十六天的守丧居所。
下葬、殉器、封土、立碑张放就这样默默看着,面容木然,他挤不出泪水,但感谢老天,淋湿一身一脸,这样看起来,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敬武公主一脸戚容:“我儿,你要在此独居三十六日夜。这天寒地冻的,你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张放麻木的脸肌动了动:“这点寒意,我这身子骨,不在话下。”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贤弟,请让愚兄一同相守,可好”
张放转身,看到族兄张承彦一脸真诚的面容。
张放微微点头致礼以谢,道:“多谢仲兄。只是,兄之孝贤无人不知,请把这个机会留给小弟,成么”
张承彦惶恐躬身,连称不敢,再不敢多说。
直到张承彦退开,敬武公主才略带责备对张放道:“承彦也是一片好意,想照应你而已,你不该说这话。”
张放谢罪道:“母亲教训得是,儿这就向仲杰兄赔罪。”
“算了。”敬武公主无力摆手,“今日之事甚多,且人多眼杂,你准备继任家主了,得有家主的威严,不要随便向族人赔罪。”
望着敬武公主离开的背影,张放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是故意说那番话的,尽量把自己的言行往昔日“张放”身上靠,以免前后表现太过突兀,启人疑窦旁人倒没什么,顶多当他成长心性改变而已,但敬武公主不一样,知儿莫若母啊。
傍晚,张放负手立于一方巨石之上,目送蜿蜒山道上那一串串火把,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火龙。前一刻还是熙熙攘攘,这一刻,冷冷清清。回想起临别时敬武公主抹泪不停,满面担忧的情景,张放真的很想对她说,这一刻的安静,才是他最想要的。
按制,张放可以留下两三个仆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通常被留下来的仆人,被视为下一任家主的心腹,是莫大荣耀。但当所有仆童满眼热切地望着他们的少君侯时,结果听到的人选,令人错愕。
张放指定了两个人:阿罴与三才。
留阿罴倒是能理解,这个大块头一看就是天生的保镖。但那三才不过一废人,自己还要人顾照,居然也得如此殊荣,当真令人羡慕嫉妒恨。
与大家猜想的差不多,张放把阿罴留在身边,一是为了约束他以免在府里惹麻烦,二是可以当保镖。而三才则是当日东庚烽燧之战中唯一幸存的府卫,断了一条胳膊,全身无处不伤,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他的赤胆忠心,是无可置疑的。
张放用这种方式明示诸人,这个人虽是残废,但千万不要试图欺辱他。
火龙渐远,张放从石头上跳下,扶起一直跪在泥地里的三才:“你身体不便,腿脚有疾,以后没有外人在场时,免礼。”
三才抬头,泪水滂沱:“少主对三才之恩,恨不能衔环相报,但礼不敢废。”
张放轻拍三才肩膀,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走向草庐。身后阿罴亦步亦趋,三才也赶紧从地上撑起,蹒跚跟在身后。
草庐内部如外表一样,很简陋,只有一席、一衾、一案及数件陶碗陶罐而已,就连枕头都是土块,所谓“寝苫枕块”是也。四面墙壁也显得很粗糙,勉强算是不漏风。这倒不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因陋就简,而是风俗如此。守丧是表孝心之举,身心所受的折磨越大,就越能彰显孝心。无论贵贱,住的草庐都一样。
草庐是没有灶的,也就是不能生火煮食。除了头三天不能进食之外,此后一切饮食,都由杜陵老宅的仆人送来。
张放摸摸薄衾,捶捶硬榻,用力搓了搓僵木了一整天的脸皮,呼出一口白气:“很好,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第一百五十七章期待的访客
感谢凤兄厚爱爱吃白菜的猪成为舵主了,恭喜谢谢小胖、寒夜无心睡眠、wo爱你一生、绿萝语、三顾三明
张放回到长安,还没看几眼帝都繁华,还没享受半点王侯奢侈,就变成了山居隐士。每天早中晚各一个时辰在墓地前静默祈祷,诵念孝经,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日食二餐,清汤寡水,戒荤食素;夜卧硬榻,身盖薄衾,庐外寒风呼啸,庐内寒气逼人。这样的环境下,能睡得着才怪。
不过,张放主仆三人,却都能扎扎实实睡着。
阿罴是个能在昆仑山雪峰祼身而眠的怪胎,长安的“倒春寒”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张放也早已打熬出一身筋骨,以雪浴身,三九冬泳都不在话下,这点寒意如何奈何得了他三才很年轻,比韩氏兄弟大不了几岁,但身子骨被伤病搞坏了,他是吃不住这寒冷的,能够睡得着的原因很简单阿罴的禾草与张放的被衾全给他盖上了。
阿罴不需垫禾草,直接睡冷硬地板。张放则只需两个时辰睡眠,醒来后就不需要被衾。三人互相支撑,终于熬过这初春的寒意。
对于自己这位“父亲”,张放甚至记不清他的模样,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有今日的地位、权势,俱来自于张临。就冲这一点,他就应当怀感恩之心,守丧以报。所以张放将守丧之礼执行得很严格、很彻底,不欺天,不欺心。
而朝廷礼官与杜陵令段会宗,也时不时不打招呼倏然而至,名为探访,实为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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