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延寿是来了解去岁乌孙动荡之事,以便向朝廷汇报。同行的除了部分汉朝官员,还有西域都护府的副校尉郭习陪同。这两位老将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但万里风霜,也不过在他们的两鬓增添了几根白霜而已,那精气神依然旺盛,不愧是职业老军人。
甘延寿见到张放第一句话就是:“冯夫人后继有人矣。”
早在二十年前,甘延寿曾经以期门郎身份,陪同冯夫人镇守乌孙,对这位巾帼外交家十分敬佩。此次再入乌孙,了解到昭君的事迹,感慨万千。
“当初随羿啸出使匈奴,我是见过昭君夫人的,那会实在看不出她竟有如此天赋。啧啧”甘延寿边说边赞叹。
郭习亦不无遗憾:“可惜郭某无此眼福,缘悭一面。本以为君侯要携美归长安的,没想到”
张放意味深长道:“君况也说了,冯夫人后继有人。昭君若随我归长安,不过侯门一美姬而已。而在西域,在摘星城,她就是昭君夫人。她的价值,在这里。”
甘延寿会心而笑,郭习若有所思。
张放在赤谷城呆到了八月末,然后与甘延寿、郭习等一同东返。甘延寿这个使节团本想到摘星城看看,但距离实在有点远,时间也耗不起,再不启程,今年就别想回长安了。
张放其实很想让甘延寿直接去摘星城,为自己把控大局。只可惜甘延寿是奉诏令到乌孙调查的,完成任务后,他必须回长安交令,向天子百官陈述乌孙事件前情后续。
张放已跟甘延寿沟通好,等甘延寿回长安交令之后,休整一段时间,把府中事务处理好,张放就会向天子提请再派甘延寿出使摘星城。有这位熟悉西域事务,同时在西域、尤其在康居有着巨大声望的宿将坐镇,相信一定会在稳定摘星城及建立一支强大军队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对于让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为自己的事奔波,张放心里还是很歉疚的。不过甘延寿却不在乎,反而很乐意,用他的说“我就是个武夫,本就该为边事奔忙,老是坐在斗室里,闷也闷死了。”
甘延寿这话不是谦词,历史上这个龙精虎猛的猛将,就是郁郁不得志,困于方寸斗室之间,生生闷出毛病,不到六十岁就病逝。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闲不得的,一闲下来就会出事,甘延寿无疑就是这一类人。越是千里马越不能总拴在槽里,否则再好的脚力也废掉。
毫无疑问,张放在改变历史大局的走向时,同样也在影响及改变着这些历史人物的命运。
甘延寿的命运即将改变,他的老搭档陈汤又会如何
九月末,张放一行抵达西域都护府。令张放欣喜的是,墨秦带领的第二批汉民也在这里,并且即将启程前往赤谷城。第二批汉民超过千人,而且精壮颇多。
张放告诉墨秦,当初日贰赔付的三万牛羊与十万牧草,大半用于首批汉移民。不过在赤谷城里仍然存有大约五千多头牛羊及两万多斤牧草,再向大昆弥赊一部分,足够支撑到明年春。目下摘星城设在赤谷城的负责人是奚奴,这位原乌孙百人长已经是摘星城正式军官,让他来负责这一块,倒是人尽其材。
十月初,乌垒城东西二门俱开,两支车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城,背向而行。一支是汉移民队伍,往西而去,目标乌孙赤谷城。另一支自然就是张放、甘延寿一行,目标玉门关。
无论哪支队伍,都必须在一个月或一个半月内,抵达各自目的地,否则就会有被风雪堵在半道的危险。
十一月中,风雪之中,玉门关前,城门丞正有些百无聊赖。时近寒冬,关口行商大幅锐减,每年到这个时候,就会消停下来,城门丞也习惯了。
“老吴、三子。”城门丞对守门的军士大喊,“到申时末了吧可以关城门了”
守门的军士还没来得及回答,前方突然出现一骑,高高举着一支鲜红幡旗,隐隐在大喊着什么。
守城军士们一下涌出来,纷纷侧耳倾听。过了一会,那个叫三子的年轻军士喃喃道:“使节团、归来勿闭城门”
城门丞一脸迷茫,下意识跟着复述:“使节团归来使节什么使节团归来”
整个玉门关一下炸开锅。
历时一个半月,张放与甘延寿使节团,终于赶回玉门关,回到大汉。
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骑马走在最前头的张放,隐约听到有人大喊:“张公子张公子是汉使”
张放循声望去,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虽然隔了五六载,但以他惊人的记忆力,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张放笑着挥挥手:“老吴、三子,别来无恙。”
老吴与三子那个激动啊万万没想到,事隔多年,已经贵为列侯、汉使的张公子居然仍能记得他们,甚至一口叫出他们的名字
“谁说贵人多忘事来着,张公子这么大的贵人,竟然还记得我老吴”老吴呵着白气,搓着手,眼睛与鼻头同样发红。
三子更是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两条清鼻涕流下,也不知是被冷冻的还是感动的。
使节团一行在玉门关歇息到次年二月,方再度启程,两个月后,使节团终于低达长安。
倚马关亭,望见长安雍门门楼的那一刻,一路都很平静的张放,突然做出一个令使节团官员愕然不已的举动这位年轻的富平侯,竟脱离大队,一马当先,冲向城门
长安,我又回来了
第四卷终
第三百三十六章大婚上
长安是帝都,从来不乏热闹可看,但在建始四年前2年四月初七这天,整个长安都为一场世纪婚礼惊动。
未央、长乐两宫贺使,敬奉各类乘舆服饰,络绎不绝。队伍最前头的乘舆仪仗已经出了北阙门,最后面的贺使还在内宫。
朝官百僚,衣冠楚楚,仿佛上朝般整齐。只不过他们所行的方向却不是未央宫,而是北阙甲第戚里。
这一刻的长安,放眼望去,当真是冠盖满京华。
几乎整座长安居民全挤去看这世纪盛况,一向拥挤的各城门都为之一空。以至于几个从直城门入城的外地人惊讶不已,这才有了以下对话。
“主人,这就是长安怎么人那么少啊好象还没我们益州多”说话的是个黑黑瘦瘦的少年,虽然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珠亮而有神,看上去蛮伶俐的样子。
被称为主人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高而瘦,脸形狭长,眉毛很浓,眼睛细而有神,颌下一撮短髭,为他增添了几分硬朗。
主仆二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穿着也寻常,显然是赶远路的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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