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毁了一个女儿,不能再毁一个了,说什么也要保住。
他也不求嫁的多好,在寒门书生中找一个家里人口简单,品行不错的就行。
为了不犯忌讳,男方家世越低越好,没钱没关系,他可以多陪点嫁妆。
皇上冷哼一声,“嗯,嫡女一辈子毁了没关系,庶女就不行,毕竟她们不一样。”
养在身边的是掌上明珠,不在身边的自然没什么感情,虽说是这个道理,但还是心凉。
“皇上。”姜海脸色发白,给跪下了。
他接到吴氏的信,说是惠兰被人算计,卷进皇子夺嫡的风波中,就是为了拉拢身后的他,他这就急了。
皇上对他不满,他能理解,但为什么要屡屡扯上那个不争气的嫡女?
人都跑了,他是不打算找回来了,就当没有这么一个人。
姜家几辈子的脸面都被她毁了,也不知她娘是怎么教养的,气死他了。
皇上看着这个在家事上糊涂的臣子,微微摇头,“送你一句话,修身治家平天下。”
姜海在皇宫碰了一鼻子灰,回家又被妻女抱着一顿痛哭,头都大了。
看着妻女消瘦可怜的样子,他是既心疼又无奈。
姜惠兰已经几天不吃不喝,面色苍白的吓人,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姜海向她保证会想办法解决此事,她这才喝下了一口粥。
姜海难得回来一趟,亲戚朋友轮流约他吃饭喝酒,他心情烦闷都婉拒了。
只是,有些邀请他推不掉。
这不,他坐在酒楼边喝酒边等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别人也不敢上来搭讪。
一身青衣的知夏晃晃悠悠的踩着楼梯走过来,笑意盈盈的打招呼,“姜将军,久仰您的大名,我从小就听闻您的英雄事迹,极为仰慕,今日一见,不胜荣幸……“
她吹了一波彩虹屁,话风一转,“我能坐下吗?”
姜海默默看着已经坐下来的少年,还能说什么?
知夏无视他的黑脸,笑眯眯的呈上一物。“姜将军,难得遇见是种缘分,我送您一份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姜海坐着不动,也不想搭理这自来熟的家伙,知夏自顾自的将盒子打开。
姜海看到熟悉的物件,眼睛一亮,“这是……千里眼?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也收到了皇上赏赐的千里眼,只有一支,他非常宝贝,都舍不得让别人碰。
知夏漫不经心的将东西推到他面前,“这是我发明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值钱的。”
姜海的态度立变,“是你发明的?”
知夏淡淡一笑,要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上一口,“是,这只是我打发时间的游戏之作,一件小玩意而已。”
装逼装的挺像一回事,最起码把姜海震住了,这可是人才。
他不禁动了招揽的心思,“你如今为陛下效力?”
知夏的视线一扫,正好看到抬梯而上的应天成,笑盈盈的说道,“是,蒙皇上看重,如今是工部员外郎。”
姜海背对着楼梯而坐,并没有看到应天成,他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身上。
千里眼是真好!
有了这样的宝贝,他已经打赢了几场仗,还赢得挺轻松。
他心念一动,热情万分的问道,“少年可畏,小夏啊,你今年几岁?家里是什么情况?婚配了吗?”
知夏神色有些复杂,作为一个父亲,他无疑是不合格的。但对于国家,他是有功的。
“无父无母,没有婚配。”
“太好了……”姜海眼睛一亮,这是替他量身打造的最佳女婿人选。“我是说,我有一个女儿,温柔贤淑,琴棋书画皆精,长的美丽端庄,和你年纪相当,很合适,不知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婿吗?”
知夏当场喷茶了,什么鬼?招她为婿?
应天成的脚步一顿,不由自主的看过来。
姜海热情高涨,“我只此一女,嫁妆自然丰厚……”
孤儿出身,没有父母亲眷,还要多仰仗岳家,自然会好好对待妻子,这太合适了。
知夏心底激起一股狂怒,控制不住的质问,“只此一女?那姜知夏呢?是死了?还是从祖谱中除名了?姜大夫人是不是也被除名了?彻底将她们母女抹去,当没有这两个人?”
原主对父亲一片慕孺之心,时时以父亲为傲,可在姜海心里,就只有一个女儿,那是姜惠兰。
“接下来呢,是打算将一个出身青楼的小妾扶正?你们姜家真不讲究。”
知夏忽如其来的怒斥,让姜海变了脸色,“这是我们姜家的家事,还有,我妾室不是出身青楼,不要胡言乱语……”
”你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所有人。”知夏冷笑一声,心态彻底炸了,“你以为将人带去边关藏起来,就能隐瞒真相?笑死人了,你不介意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我可不想娶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
吴氏是犯官之后,她父亲是贪污的县官,被抄家后家眷充入青楼,被人赎了送给姜海,姜海喜欢她的温柔小意,替她包装了一下身世,算作良家出身的妾室,为他生儿育女。
这是姜海极力隐瞒的秘密,一朝被知夏道破,当场震怒。“夏一江,你放肆。”
被激怒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知夏的话更难听了。
“一个在孝期就跟皇子勾勾搭搭,投怀送抱,不干净的女人,谁要啊?不忠不仁不孝,还不知廉耻,姜将军,你将这样的女儿嫁给我,是欺我没父没母好欺负吗?强嫁倒贴是不成的,除非你砍我的脑袋。”
这一番动静早就惊动了食客,热闹的不行。
应天成都替知夏捏了一把冷汗,她这张嘴迟早会害死她的。
姜海紧握着长剑,气的浑身直哆嗦,混账东西。
“你居然敢毁我女儿的名节……”
知夏冷笑一声,“你女儿有名节?哈哈哈,笑死人了,你问问全京城的人,你女儿是什么破烂货,只有你才当成宝,啧啧啧,姜将军,你是真不知道你女儿真实的禀性呢?还是故意装糊涂?”
悲剧的发生,罪魁祸首是谁?不仅仅是吴氏母女,还有这个男人。
他,难辞其咎。
“你……”姜海哪里见过这么凶残的人,之前就算是生死大敌,闹的再凶也只是打人不打脸。
他对知夏的赏识全化作了怒火,“姓夏的,你这是要跟我们姜家为敌?”
知夏撇了撇小嘴,一脸的嫌弃,“你那庶女也喜欢这么说话,果然是一脉相承,哎哎,我好怕啊,我要去见皇上,求他保护手无寸铁的我。”
见姜海拔剑而起,她立马扑向应天成,应天成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后。
“老大,姜将军想暗杀我!你要保护我啊。我这么能干,这么有本事,这么惊才绝艳,半路被人杀了,绝对是大夏朝的巨大损失。”
活脱脱一个小赖皮。
应天成看着气到抓狂的姜海,都替他难堪,但怎么办呢?谁让他生了那么一个女儿。
“姜将军息怒,我受皇上所托照顾他,他就是嘴巴坏了些,但很有才华,皇上对他赞不绝口。”
他等于直接说,这是皇上罩的人。
姜海气的直瞪眼,却也不敢动手了,“这小子如此羞辱我们姜家,必须道歉。”
知夏一脸的桀骜不驯,“我哪里说错了?吴氏不是前清宁县县令之女吗?那可是被皇上抄家女眷充入青楼的巨贪,姜将军,你做了不敢认算什么大英雄?”
姜海暗暗心惊,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闭嘴,绝无此事。”
为了儿女的未来,他是绝对不能认。有一个青楼出身的生母,儿女们能结到什么好亲?
他自以为瞒的□□无缝,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但,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秘密。
他强忍着怒火喝斥,“小子,我们姜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折辱我们姜家。”
他还在粉饰太平,却不知眼前的少年正是自己的女儿,而且是一心想折腾的女儿。
知夏眼神一冷,“不敢,姜家于我无仇,反而有恩,昔日的我受过姜大小姐的一饭之恩,她给慈幼院送钱送物,我也是亲眼所见,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姜二小姐的功劳?我想请问一声,姜将军,你说你只有一个女儿,那姜大小姐算什么?”
姜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他心中浮起一丝异样,“她犯了错……”
一听这话,知夏眼神更冷了,“再问一句,姜惠兰水性杨花,臭名远扬,你还如此怜惜,为了她搅尽脑汁,甚至想用军功来抵,那你替姜知夏做过什么?你可曾认真的看过她一眼?可曾跟她好好的说过一句话?她如今生死不明,你可曾派人去找过她?”
一声声质问,如一记记重拳砸在姜海的心口,脸色渐渐变了,“我……”
知夏捂着胸口,翻滚的情绪让她很不好受,“再问最后一句,姜大小姐是你亲生的吗?是吗?”
姜海无言以对,他只见过姜知夏三面,每一次都是有事,匆匆看一眼就走,自然没机会培养感情。
但,在一声声质问中,他的良心受到拷问。
他忽视掉的嫡女,也是他的亲骨肉啊。
知夏微微摇头,满眼的悲凉,“姜将军,姜大小姐曾经非常爱你,敬重你,以你为荣,你是她的骄傲。但,她临死前发誓,宁愿来世做牛做马,也不想做你的女儿。”
姜海如被晴天霹雳砸中,脸色剧变,心口抽痛。“你说什么?什么叫临死前?她……死了?”
第22章私奔的将军之女(6)
人啊,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知夏想到那个满腔热诚,却得不到一丝回应的原主,悄无声息的死去,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
真心不值得。
“你不是放任她自生自灭吗?不是为了保全你的三个儿女,宁愿让她去死吗?她成全你们所有人了。”
扔下这句话,她飘然离去。
姜海心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阵发黑,怎么会死了?
一口鲜红的血喷出来,徐徐跪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浑身颤栗,心痛的难以自抑。
知夏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为原主讨回的一点公道。
痛苦吗?该!
应天成犹豫了一下,看到姜海的随从上前照应,他迅速追了出去。“小夏,等一下。”
知夏板着脸,语气郁郁,“你是来替姜将军抱不平的?”
应天成有些担心,“看戏吗?我知道有一家的戏很好看。”
这么沉重的郁气不适合她,她还是继续没心没肺的顽劣吧。
“没兴趣。”知夏是听不懂在唱什么,“不过,我喜欢逛吃逛吃,吃到好吃的我就开心。”
应天成立马说道,“西街口庙会很热闹,有各种小吃,有好玩的,我们去逛逛?”
这个可以有,知夏欣然同意,眉间的郁气全消。
应天成暗暗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却有些讶然,为什么要在意她开不开心?
嗯,是责任心!他答应过皇上要照看这少年的。
两人痛痛快快的逛了一圈,买了大包小包,吃的肚子撑,才打道回府。
知夏听说姜海大病一场,太医都请上门诊治,但心湖平静无波,没有一点波动。
过年了,朝庭放假七天,普天同庆。
按照惯例,四品以上官员携眷进宫参加宫宴,知夏虽然不是四品,但破例可以参加,皇上亲自点名,这是一种殊荣。
知夏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应天成生怕她不懂,从礼仪,衣着,整个流程都给她科普了一遍,还教她到时怎么应对。
到了进宫这一天,应天成早早就过来接她,“今晚你就跟着在我后面,照着我的样子行事,低调些,别惹事,知道吗?”
他凡事都替她考虑了,这一份情知夏领了,乖乖点头,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但,应天成还是有些不安,她太过放飞自我,性格多变,“我帮你准备了进上的礼物……”
宫宴上要呈上送皇帝的年礼,这也是规矩。
他知道知夏天没什么钱,索性全帮着打点好了。
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操心。
知夏将一个锦盒拿过来,笑眯眯的道,“不用不用,我准备好了。”
应天成看着不大的盒子,微微蹙眉,“上进的年礼都有规格的……”
不能随便买几件东西就糊弄过去。
今天知夏穿了官服,挺像一回事的,稚嫩的脸庞意气风发,“皇上会非常喜欢的,我保证。”
应天成默默的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皇上对她的包容是他亲眼所见,宫中的赏赐也没有断过。
参加宫宴的人很多,两两三三的聚在一起聊天,气氛很是轻松。
知夏跟在应天成身边,微笑,不说话,看着乖巧极了。
知夏的官职最低,见谁都要行礼,大家对她的态度很值得玩味。
有些自视过高,将不屑藏在眼底的,自始至终把她当成不入流的工匠。
有些很热情的套路她,想从她手中弄到千里眼。
有些不冷不热嘲讽她,羡慕嫉妒恨嘛。
对此,知夏只是淡笑,应天成会帮她挡掉一切麻烦。
“姜将军。”
知夏闻声看过去,姜海带着长子出现在宴会上,父子俩长的很相似。
虽然姜家闹出这样那样的丑闻,姜惠兰在家中禁足不出,但只要姜海手中握着军权,就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姜海大病初愈,鬓间多了很多白发,苍老了很多。
他笑容温煦的将长子姜厚照介绍给诸人,这是长子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不遗余力的为儿子保驾护航。
姜厚照还很青涩,但举止得体,进退得宜,看的出来是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知夏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
姜海也看到了她,笑容一僵,不由自主的紧张。
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少年面前有种莫名的心虚。
姜厚照微微蹙眉,“父亲,这就是那个夏一江?”
将他亲姐害的名声尽毁,嫁不出去的罪魁祸首?
姜海轻轻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他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深受皇上宠信,这不是你能招惹的人,我知道你们姐弟情深,但有些事情不可乱来。”
为了一饭之恩,就全力狙击姜家,这样一个人重情重义,但也让人头疼。
“是,父亲。”姜厚照嘴上应了,但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